耿恭不语,他凝视别园,过了许久,窦府中笑语渐平,遂唤来秃鹰,道:“窦府后面,有一别屋,别屋往左一千米,有一洼地。别屋无人,你先派兵据住,如此如此。之后,又派弓箭手,伏在洼地,如此如此……”耿恭悄悄地细说了一番,秃鹰一惊,道:“这、这、这能行吗?”
耿恭拍了拍他的肩,道:“兵者,诡道也,不出奇谋,不用奇兵,没有奇胆,如何致胜?窦固大权在握,又料我关在诏狱,皇上无可用之人,必不能备。外围一清,再长驱而入,窦固再厉害,也无能无力了!”
秃鹰点头,道:“那将军小心!”一挥手,带走二千兵,绕过别园,消失在夜色里。耿恭令余下一千兵,伏在窦府前暗处。
这时,窦府前有一兵提着裤子,匆忙跑来,恰好到了耿恭面前站定,撩起长袍,掏出那物,便来撒尿。忽然一人窜了出来,这兵一惊,已被那人捂住嘴巴,拖进了夜色里,颈上横了一柄冷冰冰的匕首,这兵裤裆一湿,憋的一泡尿都被吓了出来,他颤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有话好说……”
这人便是耿恭,他森然道:“要命的,便实话实说,不要命的,哼!”微微加劲,划破肌肤,血沿着刃口流了下来。窦府兵吓得魂不附体,哀求道:“要命,要命,好汉有什么话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言、言无不、不尽……”
“好!我最喜欢爽快的人了!”耿恭道:“窦府别园左右,各伏了一支军,有多少人?统领的人是谁?”
那兵一愣,道:“左右两军,各三百兵。左侧的统领叫柳元景,右侧的叫吴义宣。”
“两人之中,谁更爱钱?”
“柳元景嗜赌,爱钱如命,最会搜刮了,窦府中钱,有一半是他盘剥百姓而来的,百姓怨声载道。吴义宣颇有勇力,好斗使狠,百姓都怕他。他俩沆瀣一气,每次柳元景去百姓索钱,吴义宣必然相随。”
耿恭暗喜:“窦固用这种人,如何不败?”他从怀中摸出一绽金子,道:“很好,这钱就赏了你!不过,暂且委屈你了。”上来两名御林军,将那兵带了下去。
耿恭略略一思,便带了四名御林军,大摇大摆,往别园左侧走去。
走了一会,果见一军,约莫三百兵,趴在草丛里,屏声凝气,满头大汗,一身草屑,不时有蚊虫飞来,乱叮乱咬,一个个苦着脸,又不敢伸手去抓,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十分狼狈。耿恭见了,心中暗笑,清了清嗓子,轻声唤道:“柳将军,柳将军……”
那些人一惊,慌忙将头扎入草丛,怕被发现。耿恭叫道:“柳将军,别藏了,窦将军令我过来找您……”
话音刚落,草丛里钻出一人,身形矮小,一脸麻子,下巴处留着一撮山羊胡须,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耿恭,问:“你是谁?眼生得紧!”
“我是少将军窦宪的司马,平时只知在尚武堂舞刀弄枪,柳将军哪里会认识我?但柳将军大名鼎鼎,窦将军常说,若没有您,窦府只是绣花枕头一个,徒有其表,您就是武帝时的桑、桑、桑……”
“桑弘羊!”柳元景得意洋洋地说。原来,汉武帝好大喜功,连年征战匈奴,国库空虚。这时,治粟都尉桑弘羊谓民不加赋,国何自饶?遂利析秋毫,操奇计赢,逐年搜括,供武帝游资,武帝大喜,一意重用。后来,武帝以遗诏命霍光、桑弘羊、金日殚、上官桀、田千秋为辅佐昭帝的顾命大臣。柳元景亦搜括有方,平素自诩为桑弘羊,此时听了耿恭的话,如何不喜?遂对耿恭更多了几分好感,哪里还会怀疑?遂问:“你叫什么名字?窦将军令你来干嘛?”
“小人叫火耳,窦将军说,今日乃大喜之日,现宴会已将结束,你们护卫窦府,多有功劳,令我带柳将军前去别屋领赏。”
柳元景拍了拍身上的茅草,眼睛放光,喜道:“不知窦将军赏我们什么?”他顿了顿,又怨道:“我就说,天下谁敢到窦府来闹事?简直活得不耐烦了!都怪那牛鼻子老道,撺掇窦将军,令我们在这里活受罪,都被蚊子给咬死了!”
耿恭嘿嘿一笑,道:“窦将军常说,窦府钱财,有一半出自柳将军手。所以,窦将军自是重重有赏,岂会吝啬?柳将军随我去了,自然知晓!”
“那吴义宣呢?”
“嘿嘿,柳将军劳苦功高,窦府之中,无人可比。如有赏赐,当然先领!谁敢跋越?”
一席话,说得柳元景如沐春风,身酥软。他用力地拍了拍耿恭的肩,道:“小伙子,看你长得牛高马大,一表人才,做司马岂不太屈才了,下次本将到窦将军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谋一个好差事!”
耿恭大喜,双拳一抱,颤声道:“多谢柳将军!”当下引着柳元景及三百兵,径往别屋走去。不多时已到,耿恭伸手指道:“柳将军,别屋狭小,窦将军又素恨喧哗,还请诸位逐个入屋,前去领赏,您看可好?”
柳元景抬首一看,见别屋张灯结彩,金碧辉煌,浓浓的酒肉香味随风飘来。门口站了两个府兵,气势轩昂,不禁大喜,道:“火司马,窦将军究竟赏赐我们什么?”
耿恭哈哈一笑,道:“入了别屋,先赐酒肉,聊以充饥,再往前行,每人一绽黄金!领完赏之后,在后面休息,待赏赐完毕,再带兵回府,小人再去通知吴义宣将军。”停了片刻,耿恭低声道:“柳将军,你的赏赐不少啊,足足三百两黄金!”
“真的?”柳元景大喜,瞪大了眼睛。他二话不说,抛下诸人,冲了进去,转眼消失在灯火通明中。
耿恭微微一笑,正色道:“兄弟们,不要着急,人人都有,人人都有啊。”三百兵听了,一个个垂涎三尺,双眼发亮,站在外面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