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宪吓了一跳,心想:“耿恭来了?这可是皇宫,倘被他抓住,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忙止住手脚,四下观望,哪里有耿恭的影子,蓦然想道:“耿恭不是关进诏狱了吗?他怎么会在宫中呢?”自知上当,不禁大怒,回头一看,那人早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窦宪懊恼不已,才发现自己竟如此惧怕耿恭!
他钻出灌木丛,玉容公主早被惊走,窦宪垂头丧气,边走边想:“那人究竟是谁?为何眼熟?他为什么躲在灌木之中,他认识耿恭……”突然恍然大悟,失声道:“他是石修!他、他难道如我一样,倾情于玉容公主么?哼,真不知天高地厚!下次见了,看我一刀杀了他!”
窦宪恨恨而走,不久便至长秋宫,见窦皇后、窦贵妃坐在桌前,一抹夕阳,穿过帘布,若有若无地洒落在两人脸上,更显骄艳,窦宪暗想:“两位妹妹这么漂亮,怪不得皇帝百般宠爱呢!”
窦皇后见窦宪脸有怒容,问道:“哥哥因何这么晚才到?看你脸色不好,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窦宪当然不好将偷窥玉容公主、与石修争风吃醋的事道出,摇摇头,道:“两位妹妹急急召我,究竟有何要事呢?”
窦皇后柳眉一坚:“哥哥,耿恭究是何人?”
窦宪愕然:“怎么了?”
窦皇后便将马太后抱病去诏狱,找耿恭长谈的事道出,窦宪听罢,沉思片刻,叫道:“不好!不好!”
窦皇后吓了一跳:“什么不好?”
“皇后妹妹,马太后病入膏肓,却不顾身份尊贵,去诏狱会一个待罪之人,一定在商谈一件重大的事!”
“什么事?”
“托以身后之事!”
窦皇后“啊”地一声,眼睛紧紧盯着窦宪,一字一顿道:“究为何事?”
“皇家所忌,乃窦氏也!马太后素不干政,必不会算计叔父!太后若死,后宫之中,以妹妹为首,她早视妹妹为眼中钉,难道不留一手对付妹妹吗?”
窦皇后咬着一口玉牙,恨恨道:“老奴,你死便死了,何来算计哀家!”
“皇后妹妹,这个耿恭,不可小觑!他勇猛过人,足智多谋,以前随叔出征,他率三百兵,牵制住十万匈奴,纵横驰骋,来去自如。后来又平车师,降乌孙,以两千兵力守疏勒两年,十万匈奴竟无可奈何!”
“啊!”一直默然不语的窦贵妃,突然轻叫一声,轻轻道:“他、他真有这么厉害?”一脸憧憬,窦皇后却是不屑,鄙夷道:“不过一介武夫,有什么可怕的?俗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老奴可恨,死在眼前,也要找人对付哀家!”
窦宪望向远方,缓缓道:“妹妹不可轻敌!耿恭比我所说,厉害不知多少倍!我与他数次交锋,都败于他手!”他不禁黯然,过得片刻,又意气风发,昂然道:“此生不杀耿恭,我誓不为人!”
窦皇后丝毫未将耿恭放在心上,她只想如何对付马太后,闲谈数言,便令窦宪退下。夜已墨,她与妹妹窦贵妃共守一支红烛,相对而坐,默然无声,各有心思。
窦皇后盘想:“我忍老奴久矣!此次她虽病重,但宫中良医甚多,万一医好,那岂不是坐失良机!倒不如找人毒死了她,又不会招人怀疑,可是,找谁呢?”窦皇后长眉紧锁。
窦贵妃托着香腮,一对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时吞时吐的烛焰,默默地想:“耿恭真如哥哥说的那样,那般英雄吗?他究竟长什么模样呢?这么厉害,该是大耳方嘴,目如铜铃,一脸张开的胡须……”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失望,心里叹息一声:“为什么他要长这番模样呢?可是,他这么英雄了得,就算长这番模样,我一样、一样……”窦贵妃的脸有些红了。原来,她与窦皇后秉性不同,向来对权力漠不关心,虽为贵妃,却不以为意,只是崇拜英雄,虽蒙章帝宠爱,心里总觉缺少什么……
正想着,忽听窦皇后一拍桌子,轻叱一声:“有了!”
窦贵妃吓了一跳,愕然道:“姐姐,什么有了?”
“妹妹,老奴欺我们太甚!此番须除了她,方能出我心中这口恶气!”
窦贵妃一惊,脸刷地苍白,颤声道:“姐姐,这、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窦皇后爱怜地望了望她,那些姐妹相依为命的画面浮上心头,不禁暗悔:“妹妹向来柔弱,我何必把她牵入其中,万一事发,我一力承担便了!”遂笑着安慰道:“妹妹,此事不用你管,姐姐自有分寸,天黑了,你去休息吧。”
窦贵妃的心怦怦直跳,一脸担忧:“姐姐,你别乱来……”窦皇后握住她的手,仿佛小时候一般,柔声道:“我的好妹妹,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快去睡吧……”
窦贵妃望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起身款款离去。
夜如薄纱,似浮亦沉,窦皇后久久凝望,只觉漆黑无比!过得片刻,她轻轻唤道:“小昭!”一个扎着羊角的丫鬟,应声而至,低首轻问:“娘娘,有何事?”
“你到少府去,将张太医唤来,不可声张!”小昭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窦皇后冷冷望着,微微上翘的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过了许久,小昭后面,跟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秃顶、细眼、酒糟鼻,他低头哈腰,畏畏缩缩,小昭道:“娘娘,张太医来了。”
窦皇后瞧也不瞧,“哼”了一声。小昭会意,转身离开。一片沉寂,张太医有些颤抖,一张脸胀得通红。窦皇后问:“张悬壶,你到少府,几个年头了?”
张悬壶面有喜色,恭恭敬敬道:“回娘娘,不多不少,恰恰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