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一拍大腿,非但不慌,反而热络地凑近:“哎哟~姑娘您可真是冤枉我了。”
“这可不是狐狸毛啊!”
“这是咱家秘制的药膳驴肉。”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用狐狸草熏制过,专治妇人宫寒。”
狐狸草?
是狸尾草的别称吗?
狸尾草有治疗宫寒的作用吗?
于知乐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见于知乐半信半疑,摊主立刻割下一小块肉扔进嘴里咀嚼:“您瞧,我自己都吃呢!”
他又掀开案板下的药篓。
“您瞅瞅,是不是这橙红色的狐狸草?”
篓里果然堆着些枯草,乍看与那绒毛确实有几分相似。
“况且……”摊主突然叹气,“我哪敢卖狐狸肉啊?衙门查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知乐犹豫片刻,摇摇头。
“算了,我不要了。”
“姑娘,别走啊!这南区的其他驴肉档子都是我家的,相信您以前也在我家的摊子上买过驴肉,我们是不会骗您的。”
“若是不信,您可以看看这个。”
摊主麻利地抹了把案板,从柜台底下抽出一本泛黄的《药膳纲目》,哗啦啦翻到折页处。
“您瞧这儿——狐狸草,性温,生于雪山阳坡。”
他指甲重重戳着模糊的插图,那草叶形态确实与绒毛相似。
隔壁猪肉摊的胖婶突然插嘴:“贾老板的狐狸草驴肉可有名了,上月李员外家小妾吃了,五年不孕的身子都怀上了。”
经过老板的一通推销,于知乐渐渐打消疑虑,买了五斤驴肉。
转身时,忽听隔壁摊主高声吆喝:“上等貉裘,保暖又吉利!”
她转头看去,一张灰色的貉皮正在寒风中飘荡,皮毛完整得仿佛还能呼吸。
更令她心惊的是,那皮毛末端,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于知乐忍不住咂舌。
太残忍了!
竟然把那么可爱的小动物剥皮制衣!
就在这时,周慎行与宋青辞匆匆走来。
于知乐收回视线,温声询问:“逛得怎么样了?”
宋青辞轻轻摇头。
“锦绣阁里的狐裘,皆来自正规渠道,刘记虽有虚假宣传的嫌疑,货品的来源亦是有迹可循。”
“至于那个摊贩……”
周慎行插话道:“我们赶到时,卖狐裘的摊位早已收摊。”
于知乐不禁叹息:“既如此,我们只好明日再来了。”
“我买了些驴肉,打算回去做红烧驴肉、干煸驴肉和驴肉饺子,宋公子可要一同品尝?”
“不了,我还想去其他的皮货行逛逛。”
宋青辞摆摆手,婉绝了于知乐的邀请。
周慎行牵着她,朝着周府的方向大步走去。
“那我今天又有口福了,正所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你上次做的驴肉卷饼,那滋味至今还令我回味无穷呢。”
周府。
贺思甜正悉心给红狐梳理毛发。
于知乐手提一个油纸包,步履轻盈地走过来。
“宝,快过来,我们一起去包饺子,驴肉馅的。”
贺思甜放下梳子,正想说什么。
怀里的红狐径直跳到于知乐脚边,鼻尖急促地抽动着。
它绕着肉块转了两圈,突然浑身炸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棕色的眼睛里滚出大颗泪珠。
于知乐一把按住它,指尖摸到它剧烈起伏的心跳。
红狐仰头长啸,声如泣血。
它突然叼起那块肉,狠狠甩到地上,前爪拼命扒拉着,像是在掩埋什么脏东西。
“这……”
于知乐心头猛地一颤,手指僵在半空。
贺思甜满脸狐疑:“乐乐,它怎么了?为何会忽然发狂?”
“你这些肉,莫非有问题?”
于知乐如梦初醒,指尖沾了点肉汁,凑近嗅闻:“我该不会是被骗了吧?难不成真买到狐狸肉了?”
贺思甜蹲下身,捏起一片肉,对着光细细端详:“狐狸肉?”
“这些肉你是在哪里买的?”
“就在我们上次买过的贾记香驴啊!”
贺思甜戏谑道:“堂堂于大厨师,连驴肉和狐狸肉都傻傻分不清?”
于知乐懊恼地拍桌,如泄气的皮球般耷拉着脑袋。
“我哪见过狐狸肉啊!那摊主说什么药膳驴肉,还拿出《药膳纲目》作证,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
现代社会根本就不允许售卖狐狸肉。
就算她前世是美食博主,也没见过这种肉啊!
被骗了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贺思甜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你说那摊主有《药膳纲目》?那可是御医世家的不传之秘,民间怎会有抄本?”
于知乐猛地站起身:“难道是假书?怪不得上面的插图如此模糊不清呢!”
“我当时还天真地以为古籍放久了,所以墨渍晕开了。”
“可恶,敢忽悠我,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贺思甜赶忙拦住她。
“你现在去,他肯定咬死不认。”
于知乐义愤填膺,气得柳眉倒竖。
“古有挂羊头卖狗肉,今有挂驴头卖狐肉,黑心肝的奸商!”
周慎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前有狐裘,后有狐肉,这二者定然存在关联,这样吧,我让隐涧司的人调查一下。”
于知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明日我们偷偷去跟踪那个贾老板吧!”
“顺藤摸瓜,说不定还能找到宋夫人的雪狐呢。”
“届时人赃并获,看他如何狡辩。”
贺思甜轻柔地揉了揉红狐的脑袋。
小狐狸蹭了蹭她的手心,眼泪打湿了袖口。
“什么雪狐?”
于知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叙述了一遍。
贺思甜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于知乐忽然小声嘀咕:“说起来,那天卖狐狸的男人也是古古怪怪的,莫非也在干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罢了,多想无益。
“今天吃不成驴肉饺子了,那就包个冬笋鲜菇馅的吧。”
贺思甜朝不远处的管家轻声唤道:“高管家,把这些肉拿去外头……埋了吧!”
管家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按照命令把肉拿走了。
红狐定定地凝视着管家离去的背影,水灵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
次日。
宋青辞拢了拢青缎大氅,状若随意地停在甄宝皮货摊前。
指尖拂过摊位上的雪白狐裘,领口处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血色光斑。
摊主搓着手凑近:“公子好眼力,这可是真正的雪山灵狐裘,您摸摸这毛色,柔顺光滑,穿上寒风不侵。”
宋青辞温和一笑:“毛色确实上乘。”
“不知可有官府批验的文书?近来市面上赝品甚多……”
“瞧您说的!”
摊主迅速转身,从樟木箱底捧出个锦盒,取出盖着朱印的文书。
“我这些货物可是正儿八经缴过税的,您看这还有陈师爷的亲笔签押呢。”
宋青辞接过文书,指腹在“陈明”二字上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文书背面沾着点暗红,像是印泥,又像是干涸的血渍。
“确实是官府颁发的凭证。”
他将文书递还,突然目光一凝,直直指向裘毛根部:“只是这处针脚似乎……”
摊主突然拍腿:“哎呦~差点忘了,后头刚到了一件更好的。”
他转身翻找,不一会儿便取出一件黑色的大氅。
“公子您再看看这件,针脚细密,毛量充足。”
“确实是上品。”
宋青辞抚摸着柔软的毛领,不动声色地向街角的周慎行使了个眼色。
周慎行会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故作热情地打招呼:“表弟,原来你在这啊!我找你好久了,你家的猫要生了,你赶紧跟我回去吧!”
“可我这……”
“哎呀~你还买什么衣服啊,你不在,你的猫一直嗷嗷叫唤,赶紧走吧!”
周慎行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往前走,任凭摊主在后面扯着嗓子呼喊,依旧充耳不闻。
拐过街角,于知乐拉着周慎行,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那个贾记香驴有文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