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景柏蕴却充耳不闻,仿佛没听见指挥使的话一样,脚步踉跄,丝毫不停,继续朝着太子妃寝殿跑。
指挥使一愣,下意识看向太子内侍。
太子内侍急的直跺脚,“奴才知晓,指挥使有军机要务,需要汇报殿下,但...”他急喘了几口气,无奈又着急道:“奴才斗胆,您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呀!”
指挥使顺着他的指引,这才发现,太子府的匾额两侧,正挂着白森森的灯笼!
白灯笼预示着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顿时,指挥使原本心头那点儿不忿消散不见,愧疚不已,连忙拱手赔罪:“是我冲动行事,未曾看清,来的不是时候,万请公公,替我向殿下告罪!”
“如今时候紧急,我就不在这儿添乱,先走一步。”说完,指挥使忙不迭的带人走了。
太子府这边儿兵荒马乱的,将军府上也不遑多让。
莫名燃起的大火,将整个将军府全部吞噬,除了文楚嫣和她的丫鬟之外,大多下人都逃了出来。
熊熊大火燃的厉害,但凡靠近三分,都觉得脸上蒸腾,周围人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在说,这火是文楚嫣自己放的。
因为韩家造反,她留于京中,摆明成了弃子。
谋逆大罪,株连九族,她即便活着,下场也只会更惨,所以选择自焚,倒也情有可原。
火势太大,即便救火也没有意义,所以只能看着它烧,一直到天光微熹,火势才终于弱了下去。
足足一天之后,整个将军府才终于烧完,火焰熄灭,五城兵马司的守卫第一时间,在灰烬中翻翻找找,最后确实在文楚嫣院子的位置,找到两具尸体。
尸体烧焦,已经看不出容貌,请来仵作验尸,最后证实,这确实是两个女人的尸体,并且年龄,确实与文楚嫣相仿后,才终于确定,被烧死的人,应当就是文楚嫣!
文楚嫣自焚而亡,朝廷自然也不会再追究她的责任,只把其他韩家人收押入狱,待来日再行裁断。
韩家人被迅速解决,百官的视线,才终于回到太子身上。
自太子府薨世之后,太子受的打击太大,一病不起,却日日拖着病体,前去太傅府上,求太傅将林池霜的尸体还给他。
但太傅对他失望至极,也想维护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的尊严,所以直接将人葬入了林家祖坟,守在了林夫人的身边。
当得知林池霜,已经被林鸿远下葬,景柏蕴更是吐血昏厥,自此,再也下不了床了。
前有北疆动乱,韩志义父子率兵气势汹汹,后又有景柏蕴丧妻悲愤,吐血大病。
皇帝头痛欲裂,不胜其扰。
而北疆这边儿,韩志义同样没有昏迷太久,天色擦黑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韩志义只觉心如刀绞,又沉闷至极,如同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心头肉后,又用一人高的大石头,狠狠压在他的胸前,让他想活不行,想死不能。
低哑无力的呻吟声,在帐中响起,陈老头从瞌睡中惊醒,急忙掌灯,这才看清韩志义的脸。
昏黄的烛光下,韩志义的脸色愈发的惨白,像是死了三天一样。
“将军!您醒了?!”陈老头重重松了口气,他真怕秦深给韩志义喂的,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如今韩志义能醒,可谓是皆大欢喜。
韩志义连应答的力气都没有,只小口小口的,倒抽着冷气,试图减轻心头的痛处。
好半晌,他才终于适应了两分,却不敢乱动,只能艰难的转过头,看向陈老头,声音微弱无力:“这是在哪儿?”
若是一日不停,疾行军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快到禹城了。
陈老头微不可察的迟疑了一下,在韩志义发现之前,小声回答:“回将军,自您昏迷之后,大军便原地驻扎,没有再向前了。”
听到这话,韩志义眉头顿时紧皱,心头怒火油然而生,但还不等他发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就如同一盆凉水一样,将他的怒气全部浇灭。
这时,闻讯赶来的秦深,大步进入帐中,拱手行礼:“属下参见将军。”相较于之前的跪地,秦深如今可是敷衍了不少。
韩志义疼痛难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儿细枝末节,闻言,混沌的双眸直直看着秦深,声音微弱却带着质问:“大军驻扎不动,是谁的命令?”
秦深倒也不推脱,直接道:“回将军,是属下下的令!”
韩志义强忍怒火,死死的盯着秦深:“谁给你的狗胆,敢下令驻扎?!”
若非内伤过重,他现在根本就无法动弹,否则但凡他手上有个东西,他都能毫不客气,朝秦深的头上砸去。
然而秦深,却不畏惧韩志义的怒火,冷静道:“将军昏迷之际,我无意看到了密信上的内容,这才下令暂停行军,待您醒来之后再做决定。”
他坦荡的对上韩志义的视线,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韩冬将军的生死,于将军而言至关重要。”
“所以,不管是站在情感的角度,还是理智的角度,我都觉得,将军应当会重新思考,是继续回京清君侧,还是回转北疆,与北庸拼个死活,为韩冬将军报仇。所以才会下令驻扎。”
“你!”这话一出,韩志义第一反应,是对秦深,竟敢猜测他心思想法的恼怒,但片刻后,怒火无力的散去,因为他知道,秦深说的没错!
这个时候,他最该做的,不是痛苦和悔恨,而是选择继续完成大业,还是为儿子报仇雪恨。
继续完成大业,一旦成功,他就是开国皇帝!至少在他死前,他都能万人之上,受百官朝拜!来日史书之上,必然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是回去,为儿子报仇雪恨,那他所有筹谋算计,全部落空,甚至因为之前的‘清君侧’,而背负千古骂名,和朝廷的削权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