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的侍医倒是摸出了桑凤娥中的毒,也给配下了方子,说是一种鸠毒,好在太医署上月新进的药材里,正有一味主解此毒。
故此侍医先开了一味缓解的方子,后来那味药,还是卫楚再跟着侍医回宫,到太医署再抓过来的。
姑姑是翌日下午醒来了,不过话都说不了,只能喂些水食维持。
阿山拖了账房写好竹牍,已经寄到西北去了,桑陵就时刻守在姑姑榻边,当日同桑武过来以后,她也懵怔了好久,在桑府和马氏对峙时,她是真恨不得当场手撕了马氏,也不怕任何后果,现在再守到姑姑身边,直到看到她转醒,她才开始觉得自己周身疲惫,后来连是什么时候晕倒的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成媪就守在边上,宗湘在榻尾放帘帐,再一偏过头,又看见卫楚和小原杏在门廊下的药炉子前扇扇子,她发现自己对这个环境有些陌生。“这是哪里?”就问。
成媪是听着她说话才发现她醒了的,回说,“在含宁园呢。”
看来还真是一孕傻三年,才嫁出去多久啊,就连自己住过的地方都不记得了,她在宗湘的搀扶下坐起来,又问,“姑姑怎么样了?”
“太尉请了王侍医过来,就住在府上,也给您开了安神的药了。”成老妈妈给她把衾被掖好,说,“现在府里都有人照料着呢,您放宽了心,王侍医说了,您现在身子骨还需得静养养,千万劳神不得。”
她不是母乳喂养,不需要坐大月,坐完小月就出来走动了,自觉没什么大碍,只一个,明显觉得脾气大了,尤其昨日气血上了头,所以到后来猛然间沉静下来,只觉得头脑发昏。但即便如此,也觉得没有侍医说的那般柔弱。
主要是心里还憋着气,坐肯定是坐不住的。
“姑姑那儿谁照顾着啊?”现在她的思绪还有些乱。
“有人,奴也每隔一会去看的。”
“太尉说了什么时候再来吗?”
“没说。”成媪如实回答。
又安静了一会,榻上的人目光飘远,似乎还在思考什么问题,成媪嗫嚅了一下,说,“侯爷寄了家书回来,您现在看看吗,还是,叫人给念了您听?”
“拿来我看看罢。”倒终于有一件事能让她心情好点了。
这厮第二件家书倒是知道写些有内容的东西了,不再是那些没营养纯肉麻的情话,叫她也能正经看一会。
她边看边笑,成媪就在边上也跟着笑,实在忍不住问了句,“可是说了什么有趣的?”
桑陵说,“他说前几日下了训的空隙在海边玩闹来着,叫什么东西绕腿上了,后来腿痒了很久。过了几日,有几个当地的士卒就直接抓了那东西,告诉他们冲洗干净腌制了,到时候蘸着酱料就能吃。”一面说,就一面瞧住了那行小字,照着念起来,“如羊胃,正白,蒙蒙如沫,无口眼,以虾为目。”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成媪好奇道,念起这些的时候,小原杏也凑了上来,就趴在了宗湘边上听她说,门外的卫楚也伸着头张望过来,都在等她的回答。
聂策的书上是没说这是个什么的。桑陵把竹帛放在了膝头,笑道,“此物唤作海蜇。”
“海蜇是啥?”小原杏问。
“是生活在海里的一种动物,长得像伞。”桑陵一边说一边比划,腿上也挪动开了。宗湘是认得一些字的,见侯爷的竹牍转到了自己这边,鬼使神差看了几行,便笑着收回了目光。
主仆几人不觉就聊了小半个时辰,大家都是内陆生活的关中人,对海边一无所知,未免好奇,桑陵一时兴趣起,跟着就说起了好些个海里的东西。后来还是卫楚那边说汤药好了,这场女孩子们的茶话会才结束。
宗湘端上来喂药,桑陵也没推脱,一口一口接着,心里已经在想着给聂策回过去的话了,她这边就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了,说过去难免让对方跟着担心,索性就多说说乐一乐,再说说天气不错之类的,大家各自安康,只盼着他保重。正在心里头码字呢,成媪就在边上语重心长地说道,“等女家主好了,咱们干脆一概不理会那头的事,总不至于躲都躲不起。”
想来,在她没醒的时候,卫楚已经将桑府内发生的一切与成媪说了。虽然不至于听到桑武的那些话,但和马氏吵架的时候,卫楚和小原杏也是在边上的。成老妈妈可能猜也猜得出一些。
“不可能就这么着。”桑陵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
不是说有了开心的事,就全然忘却了难过的,桑凤娥现在还没有痊愈,虽说宫中侍医定然也是有些本事的,但不到高恒回来诊断了,说出彻底无恙的话,她就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
而且马氏这根毒刺不除,终将是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