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苏州的这几日,苏牧确实带郑晴川去拜访了当地的几个官僚,那天在亲戚们面前说的推辞话并不是虚言。
于是,形成了这样的规律:上午先去官僚家拜访,早点告辞,然后中午早一点找家酒楼吃吃当地的名菜,接着赶路回苏老夫人住的地方,一般这时是在午后的样子,再挨个儿地去亲戚家拜访,走马观花似的,一下午能走好几家亲戚,早点告辞,赶路回客栈。
在苏州的七天,行程是满满当当。郑友有时候跟着苏牧去乡下看看,但大部分时候他是去会他自己的朋友。
郑晴川每天都会问一遍,问苏老夫人:“祖母,一起去荆州好不好?”
但是苏老夫人坚持要留在这里。可是,在苏牧和郑晴川准备赶路去荆州的那一天,大家互相告辞,苏老夫人却哭得像一汪老泉。
阿清和阿韵都劝:“祖母,和我们一起去吧!别哭!”她们拿着手绢,帮苏老夫人擦脸上的泪。
苏老夫人大概是觉得欣慰,泪中含笑地摇摇头,还是坚持不肯去荆州。
苏家大伯父和苏家大伯母两人急得都快要跳脚了。苏家大伯母急不可耐地劝道:“母亲,如果您不去,我们怎么好意思去做客呢?”
一急,倒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旁边有亲戚在笑!笑声中有点讥讽的意思。但是苏家大伯和苏家大伯母两人没有一点脸红,苏家大伯接着道:“母亲,苏牧这样年轻,如果没有两个长辈在身边,怎么行?如果您怕在那里住不习惯,让儿子陪您去吧!”
“对!对!”苏家大伯母一边点头,一边附和。
苏老夫人瞪他们几眼,以示警告,毕竟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还要给眼前这厚脸皮的两人留面子,所以没有骂他们。
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苏老夫人能不知道么?这两人就是想像过去那十年一样,在苏牧身边蹭吃蹭喝,贪图富贵罢了!还拿她这个长辈来当过河的桥!“去哪儿?我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就想住自己家里!我都快老糊涂了,能帮苏牧什么?你们俩也安心在家待着,帮忙教教孙子!”
苏家大伯母的几个儿媳妇在旁边站着,脸色有点隐晦,其实她们巴不得公公和婆婆早点离开家,不管去哪里都行!有些长辈像棵草,甚至像烫手山芋,人人躲!有些长辈像个宝,人人抢着要!
苏家大伯母还要啰嗦,却被其他人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亲戚里有不少明白人,而且现在大部分亲戚愿意帮着苏牧,毕竟现实是苏牧可以帮助他们。
苏牧和郑晴川带着阿清和阿韵顺利出发,考虑到阿清和阿韵晕船,所以这次改用马车做代步工具,赶路去荆州。郑友也随行!
路上,云嬷嬷终于说起苏栋和佟氏的情况。“东跨院里的那位老爷现在倒是好多了,只是不肯出门,听说回家后就没有闹过,除了吃和睡,就只做读书这一件事。倒是那位夫人让人不怎么放心,听说没事就烧开水往院子里泼,口口声声地说要烫死别人,结果把院子里的一棵桃树倒是烫死了。您说这怪不怪?按理说,这病是不传人的啊!我还特意问过姚太医!”
云嬷嬷一脸困惑,郑晴川听完后,倒是比较平静。
如果不是山西的苏靖写信回苏州把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老家的人说不定会对她和苏牧产生误会。佟氏还是心怀怨恨,怎么可能没告状?
跟着马车摇晃,郑晴川困倦了,没有回话。这次的马车是买的,不是租的,而且郑晴川坐的这辆马车比较豪华。郑晴川干脆横着躺下来睡会儿。
阿清和阿韵趴在窗旁看风景。云嬷嬷怕郑晴川滚下去,伸手护着郑晴川。
前面一辆马车忽然飘出小厮唱歌的声音,其他人听着,都笑得开怀,赶路的疲倦和无聊一扫而空。
只有那唱歌的小厮心情不怎么美好,因为他们是被郑友逼着唱的!这唱的是什么呀?是画舫上那些歌女唱的小曲儿!
原本那种婉转悠扬、如泣如诉的曲调,偏偏被他们唱出了滑稽的味道!
阿清和阿韵笑得肚子疼,把郑晴川推醒来,笑道:“七七,你听!”
郑晴川睡眼朦胧,坐起来,整理一下头发,又揉揉脸,问:“是有人在唱山歌么?”怎么这么难听?
阿韵:“不是!是二表哥的小厮在唱!”
郑晴川问:“唱的是什么?”
阿清笑得津津有味:“不知道!”
郑晴川伸手捂住耳朵,太难听了,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她都想唱歌了!她有个毛病,听到别人唱歌难听的时候,而且又躲不开的时候,她就特别想张开嗓子,大声唱,把别人那难听的歌声盖过去!
云嬷嬷也笑得开心,但是她察言观色,发现郑晴川不想听,于是她撩起窗户的帘子,把头伸到窗外,喊道:“不好听!别唱了!”
外面那滑稽的歌声戛然而止,空气里又只剩下了马车轮子那轱辘轱辘的声音。阿清和阿韵反而有些失落。
郑晴川又懒懒地躺下去,想继续睡觉。阿清和阿韵却合起来推她:“七七,起来玩!”
郑晴川问:“玩什么?”
阿清道:“编故事!”
由一个人开头,然后另一个人接着往下编,大家轮流发言,一起编故事。结果往往会编成一个古怪又好笑的故事。
郑晴川爬起来,把枕头抱在怀里,道:“阿韵先来!”
阿韵兴冲冲地道:“有一个很旧的院子,一到晚上,里面就有人在唱歌!”
郑晴川揉一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阿韵这个憨态可掬的小姑娘竟然会喜欢鬼故事!
阿清默契地配合道:“晚上别人不敢进去!可是,白天进去看,却找不到人。”
郑晴川用口型示意:“云嬷嬷说。”
云嬷嬷没有扭捏,笑道:“原来,是那院子有个狗洞,晚上有乞丐爬进去歇息,在里面唱歌!”
阿清和阿韵无辜地看向云嬷嬷,被云嬷嬷这么一说,故事一点悬念都没有了!
郑晴川道:“其实,那个乞丐是个哑巴,并不会唱歌!可是,他有个宝贝,能把别人的声音记录下来,一点差别也没有。”
阿清问:“那个宝贝是什么?”
郑晴川道:“叫录音机!”
“好吧!”阿韵不介意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发挥想象力,接着说:“有一天,来了另一个乞丐,趁着那个乞丐睡觉的时候抢走了录音机。”
阿清:“然后全天下都来争夺这个宝贝!”
云嬷嬷:“宝贝掉进了江里,于是江里天天都有人唱歌。”
郑晴川忽然抖一下肩膀,道:“云嬷嬷!这样就太可怕了!苏州那江面上天天飘出歌声,原本大家都知道是画舫上的人在唱,现在冒出个江里的东西来,不像宝贝,倒像怪物了!”
云嬷嬷一听,笑得前俯后仰。
郑晴川心想:如果古代出现第一个录音机,可能真的会被当成怪物!就比如她,只敢入乡随俗,从来不敢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也是怕被当成怪物或者疯子。
马车跑到一座桥的时候,听见那哗哗的水声,马儿的蹄子自觉地就慢了下来。
苏牧吩咐车夫停下,众人下了马车,车夫牵着马儿去河边喝水、吃青草。
这次马车上的行李并不多,因为为了方便,托镖局用船运的方式把行李送去了荆州。
丫鬟们打开食盒,把早上从驿站带出来的食物摆出来。俏儿带头张罗着,在空地上铺一块桌布,把食盒摆在布上面。
云嬷嬷吩咐丫鬟把红泥小火炉搬下来,生火,煮热茶。
午餐比较简单,因为他们走的是官道,除了驿站之外,路边很少有吃饭和住宿的地方。
郑晴川吃了两个红枣夹核桃,就没胃口了,捧着一杯茶,站在苏牧的身边,慢慢地喝,眼睛眺望着远处的茅屋和炊烟。
田野中是有人家的,只是离这里很远。中午了,甚至可以听见鸡鸣狗吠的声音,可能动物们也饿了!
郑友带着阿清和阿韵去草地上抓绿色的大蚱蜢去了。丫鬟们都站得远远的,不敢来打扰郑晴川和苏牧。
很难得有一个小小的二人世界,郑晴川已经很满足了,神态安宁。这些天,郑晴川晚上是和阿清阿韵一起睡的,白天也总是和阿清阿韵待在一起。
苏牧抬起手,在郑晴川的头上轻拍一下,问:“阿七,累吗?”
郑晴川捧着茶,转身和他对视,撒娇似地叹气道:“当然累!可是,比起在深宅大院里当个井底之蛙,我愿意在江湖上飘啊!”
苏牧抿嘴笑起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一下她的肩膀,立马又松开了。
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河面上水花四溅!
郑晴川用目光盯着,结果看到了郑友!她正想着:二哥也太贪玩了!
苏牧忽然把右手伸过来,盖住了她的眼睛。紧接着,又是好几声“扑通”,像鱼在跳似的。
郑晴川没有推他的手,问:“苏牧,怎么了?”
苏牧还没回答,水里的郑友就扯着嗓门喊上了:“苏牧!快下来捉鱼!”
其实,郑友根本没捉鱼,而是在快活地游泳,辛苦捉鱼的是杜师父和那些小厮们。
苏牧伸手搂住郑晴川的肩膀,让她转过身,一起慢慢地往前走,无奈地道:“我们去那边歇一会儿!”
郑晴川乐意地听从,远离郑友那条捣乱的鱼,继续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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