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面如死灰的一群人,如今皆是变得眉开眼笑。
听清刁氏话里的担忧后,连忙抢着作证。
“如沈家大娘这般良善的人,怎会做那谋财害命之事?其中必有误会!”
刁氏眉头直跳。
只觉这话,乍听像是在帮自己,细听又不太像…
旁边还有人帮腔。
“那些救济粮本就是属于咱的,如今不过是帮忙抢回来,何错之有?”
“是极是极!”
“我说句公道话,沈家那位平日里虽有些偏心,待孙儿过于刻薄,对街坊四邻也无甚热情……可她一介妇孺,绝不敢去杀人!薛大人您可千万别逮捕她啊!”
刁氏越听越不对味儿,正要开骂,被最后一句给惊着,又想起方才大丫头所喊,连忙往后退开,惊叫道。
“谁,是谁报的官?怎会来的如此之快!”
“我懂了!合着在这儿设局等我!那老不死的是你派来的?
“你这是想把我送进去,好霸占我孙女啊!”
“我呸!瞧你长得像个人,咋不做人事!难怪被一个管家婆子骑到头上……”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骂中,乱哄哄的人群反而彻底安静了,皆瞠目结舌望着跳脚的刁氏,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劝。
就她这状态,谁站出来都有挨巴掌的可能……
薛永安沉默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才是没地儿说理去。
莫名其妙挨顿骂,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
“奶,你误会了。薛大人是来给咱家送粮的,你看,我这儿还有热腾腾的肉包子,等会儿你多吃两个消消气。”
沈春行适时把一个包子塞进刁氏嘴里,这才将其安抚住。
“送粮?什么粮?为啥要给咱家送粮?”肉馅鲜美,足以令人暂时抛下成见,刁氏大口咀嚼着,心里却忘不了方才的事。
“先不谈这个,既然大人非是来捉我,那正好我要报案!”
她眼睛一亮,顿觉自己这主意好,使劲拨开人群,露出后面的两辆货车。
“没错,我就是要报案!我要告狭村村长意欲协粮私逃!”
此次送来的救济粮足有十二石,刚好装了十二袋,一袋足有百斤重,分装在两辆牛那车上。
“大人您也瞧见了,如此之多的粮食,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要如何运走?这里又是两辆车,必定是有同伴!”
“可等我找到时,四周并无他人,只这一具尸体……”
随着刁氏的讲述,众人望向横卧在货车上的老汉,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当时大伙儿四散开去寻找,并不在现场,等听到尖叫声赶去时,只见刁氏推了推躺在地上的老汉,下意识以为两人因抢夺粮食而发生冲突,便是老汉身死,也只以为是推搡间的意外。
如今得知事情始末,才知其中有蹊跷。
“他昨日说自己孤家寡人,哪来的帮手?”
“奇怪,就算是窝里反,怎没把粮食带走?”
“图什么啊……”
大伙儿面面相觑,忽得,转头望向薛永安。
有案子当然是找官府啊!
薛永安缓步上前,食指与中指并拢,先翻看过老汉的头部与颈部,继而一路划过胸膛,轻按几下后,微皱眉。
“死者并无致命外伤。”
沈春行见他一本正经,甚感有趣。
活人问话,死人验尸。
那是对于寻常人而言,而对他们,其实可以很简单。
“既如此,大人不如先随我等回村,恰好常大夫在此,想来可以托他细查细查。”她清咳声,把话头引走,不愿在此多耽搁。
众人自然无不应是。
反正粮食回来了,至于什么同党,那是官府该查的事了。
于是一行人踏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
刁氏一个没看住,便见孙女钻进了县令家的马车,不由从接来的纸袋中掏出个包子,狠狠咬了口。
她现在有点怀疑,到底是薛县令想霸占孙女,还是大丫头想霸占人家……
这个念头实在出格。
刁氏呸了声,当即换了种怀疑——她怀疑包子里被下了迷魂药!不然咋吃着就那么香!以至于让自己昏了头!
等低头一看,发现袋子里只剩下五个,顿时后悔多吃了一个。
就杨一那体格,再给仨孩子分分,估摸也就能给大丫头再匀一个。
想起杨一,刁氏疑惑挠了挠头,她就说自己好像忘了啥……打早上递给自己俩鸟蛋后,就没再见过这人,也不知跑哪去了!
——
很快回到狭村。
一个孩子远远瞧见便开始呼喊:“奶,不好了,那些人跑去外面抢粮啦!”
老妪闻声从院里走出来,略一眺望,拍了下孩子的脑袋,“瞎喊啥!明明是跟村长干了一架!没见那车上躺着一人吗,村长这是没干过呀……”
听语气,很是遗憾于没能看到现场。
“大娘好像并不怎么关心村长?”沈春行从马车内探出头,朝着老妪笑笑。
“我一个年迈的寡妇,关心一个老鳏夫,像话吗?”老妪把孩子拉到怀中,扫了眼嘴唇发青的老汉,不满地哼了声。
“瞧我这不会说话的……”
沈春行虚拍了下嘴巴,朝旁边让让,一指薛永安。
“既然被大娘见到了,我们也不瞒你。村长私自盗粮,如今被同伙灭口,若村里有谁知其与何人相交甚密,大可以来告诉薛县令,只要能抓住盗贼,官府重重有赏!”
“县令?”老妪一愣,赶忙追问,“可是红泸县新上任的县令?”
沈春行笑眯了眼:“大娘虽居于狭村,消息倒很灵通呀。”
老妪这下不说话了,拿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眸使劲瞅沈春行。
似不明白这小丫头为何能与县令同乘一车。
“当真重重有赏?”
沈春行望向薛永安。
车窗内仅露出半张脸的男人颔首应道:“自然。”
茂平回头,欲言又止。
就眼下县衙内的情况,以及老爷带来的那点家私……他愁得肝都要颤。
“来了!常大夫来了!”
得知要验尸,老妪把孩子赶回院,顺手带上门,自己则闷不吭声走到人堆里。
“一大清早喊我来做甚!”老头刚换的白大褂,居然又成了灰袄子。
他抖抖衣袖,旁边人都得被呛得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