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0月17日,星期五。
为了纪念10月18日的“广州成人宣誓日”,孝达中学全体学生早上在操场集合,参加高三级“成人宣誓仪式”的特别校会。校长张若初发表了朴素真诚而打动人心的讲话。他说,踏入十八岁之后,既享有更多的权利,也要承担更多的义务。他希望学生们能够热爱祖国、孝顺父母、尊敬师长、关爱同伴,能够为中华民族的振兴和祖国的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青春与热血,同时为自己的人生谱写最美丽的故事。
关煦晨一边听着,一边颇有感触地轻轻点头。与此同时,他不禁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却是在隔壁班的高星朗,心想:“如果我未来的人生都有阿朗一直陪在身边就好了。”
高星朗这时发现关煦晨看着自己发呆,便笑着问:“小汤,在想什么呢?”
站在高星朗后面的魏青开玩笑地说:“你的小汤肯定在想,‘阿朗真的是太靓仔,太有型了!’”
“乱说!”高星朗和关煦晨异口同声地说。
魏青见状,继续戏谑道:“你看你们多合拍,就像任剑辉和白雪仙一样。”
周围的几个男生听了,也低声笑了起来。
这时站在队伍前面的两班班主任转过身来,指了指他们,魏青才没有继续说下去,高星朗和关煦晨也不好再作声了。
过了一会儿,高星朗在关煦晨耳边低声问:“小汤,魏青那样说,你生不生气?”
关煦晨显得有些惊讶。他用余光瞄了瞄正在与另一个男生聊天的魏青,然后微笑着说:“不生气,他也就是开玩笑而已。”
高星朗听了,微微一笑道:“我也觉得他是像非凡哥那样‘口臭’(嘴贱),爱胡乱说话而已。”
成人宣誓仪式结束后,学生们便陆陆续续回去课室,准备上课。
高星朗和关煦晨一起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魏青却凑过来,笑嘻嘻地对高星朗说:“体育委员,我有事想跟你说一下。”
“有事就说吧。”高星朗没好气地回应道。
“是这样的,校运会的乒乓球比赛,我不想参加了。”魏青笑着试探道。
“你怎么这样子!”高星朗显得有点生气,“之前你说不参加足球比赛,想参加乒乓球比赛,我都帮你改了。现在乒乓球比赛你又说不参加。你到底想怎样啊?”
“那我之前没有想清楚嘛。”魏青赔笑着解释道,“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打篮球,不知道能不能参加篮球比赛呢?”
“篮球比赛已经没有名额了!”高星朗突然勃然大怒道,“要不我退出,让你上场,或者把体育委员也让给你当算了!”
说完,他将手搭在关煦晨的肩膀上,与关煦晨继续走上楼去,不理魏青了。
关煦晨好久没有见过高星朗这么生气了,便好言相劝道:“阿朗,不要生气喇,‘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班那么多男生,魏青不参加乒乓球赛,肯定还有其他人参加的。”
高星朗听了,脸上的怒色渐渐消失了,然后无奈地说:“唉,早知道当体育委员这么麻烦,我就不答应班主任了。”
“班主任找你当体育委员,是对你的工作能力和领导能力的肯定啊。”关煦晨微笑着说,“你以前当篮球队长都当得那么好,当体育委员怎么会难倒你呢?”
“那也是。”高星朗脸上又有了自信的笑容。
下午最后一节上完自习课之后,关煦晨就像其他同学一样,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他走出5班课室门口时,下意识地往隔壁的4班里面看了看。第五列第六行的座位空着,因为高星朗去参加篮球队训练了。
关煦晨走到教学楼楼下,发现高星朗背着书包在踢着小石子,便惊喜地问:“阿朗,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要训练吗?”
“教练说今天星期五,提早一些结束训练。”高星朗笑嘻嘻地回答道,“小汤,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啊好啊!”关煦晨高兴地回答道。
两人有说有笑地向校门的方向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把银铃般的银铃般的声音:“阿朗师兄!”
两人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留着齐肩短发、明眸皓齿的女生正向他们走来。关煦晨认出那正是前两天课间时与高星朗说笑的那个女生,也就是高星朗所说的校刊编辑。
那个女生走到他们面前,微笑着对高星朗说:“阿朗师兄,这么巧!”
接着她又微笑着对关煦晨说:“‘阿嫂’,你好!”
关煦晨觉得她是在开玩笑,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顿了两秒钟,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
“管梦琴,又见到你了。”高星朗笑着与那女生打了招呼,然后佯怒道,“你再乱说话的话,我就不帮你约篮球队的队员做专访了。”
那女生听了,吐了吐舌头,赔笑着说:“师兄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小女子计较了。总编看过那篇专访,觉得挺满意的。师兄你在学校篮球队又德高望重,以后的专访还要请师兄你多多帮忙呢。”
“好了,没问题。”高星朗哈哈大笑道。
“那就先谢谢你了,阿朗师兄。我还要赶去编辑部开会,先走一步了。”说着,那女生就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嘻嘻笑着说:“阿朗师兄再见,‘阿嫂’再见。”
“管梦琴!”高星朗向着那女生的背影吼了一句,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那女生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离开。
高星朗与那女生交谈的时候,关煦晨一直低着头、红着脸,一言不发。
“那个管梦琴有时候就爱胡说八道,小汤你不用管她。”高星朗无奈地笑了笑,接着神情略显严肃地说,“不过连初中的小妹妹都叫你‘阿嫂’,说明小汤你的动作有时候真的比较……”
“哦。”关煦晨轻轻回答了一声,然后继续沉默。
高星朗看了看身旁的关煦晨,又带着微笑说:“可能是小汤你现在打篮球打得比较少吧。要不我抽空多陪你打打篮球吧。让小汤你也能像我一样man(有男子气概)。小汤,你说好吗?”
“嗯。”关煦晨仍然只是轻轻回答了一声,神色却愈加显得不知所措。
“小汤你长得又帅,学习成绩又好,你再man一点的话,很多女孩子都会喜欢你的。”高星朗接着将手搭在关煦晨的肩膀上,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小汤你不用担心,我作为好兄弟,一定会努力帮你改掉这个毛病的。你也想改掉这个毛病的,对吧?”
关煦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把高星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挤出一丝微笑:“阿朗,你不要再说了,好吗?你会使我很难堪的……”
“哦……那——那我不说了,我们走吧。”高星朗有点不知所措地回答道。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走着。到了高星朗小区大门口,高星朗爽朗地笑着说:“小汤,我到了。明天是不是去打乒乓球和吃寿司?”
“哦。”关煦晨轻轻回答了一声,低着头说,“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关煦晨就继续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站住脚,转过身,看着高星朗远去的背影,觉得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
1997年10月18日,星期六。
“小晨,小晨……”
关煦晨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爸爸叫自己,半睁着眼睛问:“爸爸,怎么了?”
“高星朗打电话给你呢。”关爸爸回答道。
关煦晨于是努力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有气无力地:“喂,阿朗。”
电话另一头传来高星朗爽朗的笑声:“小汤你这大懒虫,还在睡懒觉吗?今天是不是去打乒乓球和吃寿司啊?”
关煦晨没精打采地回答说:“哦,阿朗,我不太舒服,今天不去了。”
高星朗听了,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昨天睡到半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晕,又呕吐,又觉得胸痛,还有些发烧,可能是感冒了吧。” 关煦晨的声音听上去病恹恹的。
“啊,这么严重啊?”高星朗更加担忧了,又说,“要不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不用了。”关煦晨微微笑了笑,回应道,“爸爸今天会陪我去看医生。不过今天就不能陪你打乒乓球和吃寿司了。”
“打乒乓球和吃寿司以后有的是时间。”高星朗安慰道,“你先跟爸爸去看医生吧,然后要好好休息。”
“嗯,知道了。”关煦晨咳嗽了两声,继续说,“谢谢你,阿朗。”
关煦晨挂了电话后,关爸爸走过来,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忧心忡忡地说,“还是有发烧啊。小晨,你快去刷牙洗脸,吃完早餐之后,爸爸带你去看医生吧。”
关煦晨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觉得很烫。他接着问:“妈妈呢?”
“你妈妈约了朋友去逛街,别管她了!”关爸爸的脸上有了怒色,又自言自语地抱怨道,“儿子都病成这样子,还有心思去逛街!”
关煦晨看到爸爸生气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什么,迈着虚浮无力的脚步向洗手间走去。
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后,关煦晨回到房间,准备换衣服,看了看书桌上的那本校刊。校刊打开着,刚好是有高星朗专访的那一页,上面的文字和图片都有被泪水晕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