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话!”元千月怒道:“那条狮子犬可是陛下赠予皇后的,你张口便称恶犬,是意欲冒犯陛下么?”
钱嬷嬷本是来告状的,哪知道还没进入正题就被元千月在人前斥责了一顿,顿时老脸涨得通红,硬着头皮道:“娘娘不知道,玉笙和乔瑞只是路过长信宫,那只小犬就突然扑出来咬他们!玉笙还只是跌了一跤,乔瑞裤腿被咬掉好大一块,腿上都有牙印了。若那小犬是疯的,可不是要出人命?依老身看,长信宫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它都不咬,偏看着我长秋宫的人就咬,可不是长信宫那些坏蹄子教的?”
“玉笙和乔瑞为何会往长信宫门前过?”元千月却仍揪着她话里的细节,无视正事:“芳仪,你叫他们去那边做什么了?”
芳仪一听提到自己的名字,忙应道:“回娘娘,奴婢并没有叫他们两个去做什么,皇后受伤之事尚未水落石出,奴婢避嫌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叫人去长信宫附近?”
长秋宫才洗脱了嫌疑,还一个劲地往长信宫凑,不是自己找事么?
芳仪瞟了钱嬷嬷一眼。
“嬷嬷,那你可知道他们两个为何往长信宫去了?”元千月转向钱嬷嬷。
“这……老身也不知。”钱嬷嬷目光躲闪,扯开话题:“可是这些不重要呀娘娘,现在是长信宫明目张胆地欺负长秋宫,这口气可不能咽啊!”
可元千月依旧不理睬她,对芳仪吩咐道:“芳仪,叫玉笙和乔瑞过来,本宫倒要好好问一问,当此之时,他们得了谁的允许,敢去长信宫。”
“是。”芳仪立即应下,得意地瞅着一脸紧张的钱嬷嬷,快步出得门去。
殿内只余元千月和钱嬷嬷,元千月一脸冷色,钱嬷嬷则紧张得双手交握,指节都发白了。
元千月盯着钱嬷嬷,良久终于开口:“嬷嬷,本宫再问一次,你可知他们两个为何会在长信宫附近?”
钱嬷嬷其实心虚得很,可又觉得玉笙与乔瑞绝不会出卖自己,坚决地摇了摇头,道:“老身不知。老身对娘娘的忠心,娘娘最是清楚不过,怎会对娘娘撒谎呢?”
“嬷嬷没有撒谎是最好。本宫受宠日久,长秋宫人心愈来愈浮躁浮躁,有些连本宫的话也不放在心里了,本宫早想拿人做做规矩,嬷嬷年岁高了,可吃不起这样的苦。”元千月话音极淡,但冷冰冰的眼神毫无友善可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就算整个长秋宫的人都撒谎,老身也不敢欺瞒娘娘呀。”钱嬷嬷背后早被冷汗浸湿,犹在嘴硬。
玉笙和乔瑞很快被芳仪带过来——玉笙一看便惊魂未定,眼睛还红肿着;乔瑞换了一身完好的衣服,毕竟在主子面前袒身露体十分不敬。
钱嬷嬷与芳仪侍立于元千月两旁,面对着两人,钱嬷嬷一个劲地给他们使眼色,玉笙和乔瑞看了她一眼便惶惶不安地俯下身去。
“本宫丑话说在前头。皇后受伤,凶手还未捉到,此时有一点点出格的事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是以本宫叫芳仪告诉大家不可随意走动,但谁给了你们雄心豹子胆,不仅出了长秋宫,还跑到长信宫去了?”元千月面有愠色,话音也带着寒意。
“回娘娘,是钱嬷嬷,是钱嬷嬷叫小的们去的!”元千月不过这么一问,乔瑞便抢着出卖了了钱嬷嬷:“钱嬷嬷叫小的们去长信宫看看动静,说是回来就给十两赏银!小的们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忘了娘娘的叮嘱,这才偷偷去了……”
“娘娘,他撒谎!老身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什么十两银子,老身也绝对没有说啊,娘娘,您要明鉴啊!”钱嬷嬷没想到他张口就把一切交代了,连忙打断了乔瑞。
“住口,叫他说完。”元千月冷冷道。
“娘娘尽可以问玉笙,小的绝不敢有半点谎言。先前小的糊涂了,现在醒悟过来了,不该给娘娘惹事。那十两银子小的也不敢私藏了,请娘娘不要处罚!”乔瑞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颤抖着举过头顶。
“奴婢也不敢了!奴婢愿证明乔瑞说的都是实话,钱嬷嬷也是这样对奴婢说的!”玉笙也拿出一个同样大小的银锭子,举过头顶。
“嬷嬷,你可有话要说?”元千月气极,语气反而更加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中的冷冽,钱嬷嬷自知。
“你们这两个小蹄子竟敢血口喷人!”钱嬷嬷见元千月是真的生气了,慌乱起来,更加不愿意承认。她指着玉笙和乔瑞大骂:“你们收了谁的银子来诬陷本嬷嬷?本嬷嬷素日待你们不薄,你们怎地这样没有良心?!”
“小的先前是糊涂了,才帮着嬷嬷做下错事,冷静下来后才感到对不起娘娘,娘娘平时对我们那么好,我们却犯下这样的错,实在不应该。只望娘娘能看在小的们主动认错的份上,能饶小的们一回。”乔瑞不与她争辩,只向元千月求饶。
“芳仪,去叫思宁和玉筝来。”元千月不置可否。
芳仪虽不知她想做什么,连忙应下,唤了思宁和玉筝进来。
两人进得殿内,元千月又叫芳仪取了纸笔放在一边的案上,对她们说道:“玉笙和乔瑞不识字,只需将事情经过分别告诉思宁和玉筝,思宁和玉筝写下来呈给本宫。本宫要知道钱嬷嬷何时何地叫你们去长信宫,又叫你们去做什么?把你们记得的每一个字都详详细细地告诉她们。为防你们互相干扰,玉筝和乔瑞去东次间写,玉笙和思宁留在这里写即可。”
四人便各自去了指定的房间;没有过很久,思宁和玉筝就各呈了一份口供上来。
元千月拿到两份口供,只扫了两眼便掷在地上,怒道:“钱嬷嬷,芳仪,你们两个都给本宫跪下!”
芳仪一声不吭地立即跪下了,钱嬷嬷惊疑地望了芳仪一眼,继而也怒了:“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
“嬷嬷,不要让本宫说第二次!”元千月瞪向钱嬷嬷。
钱嬷嬷只好闭嘴,也“扑通”一声跪下。
“钱嬷嬷撺掇他们两个去长信宫打探消息在先,芳仪收买二人诬栽嬷嬷贿赂在后,本宫说得可对?”元千月冷笑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在本宫身边这么久,竟然意图欺瞒本宫!”
“香识,可知孤为何要罚你跪?”苍郁懒懒地倚在榻上,怀里抱着汤圆,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它长长的白毛。
“因为没看好汤圆,叫它出去咬了长秋宫的人,娘娘曾说,不要招惹任何长秋宫的人。”香识跪在她面前,低着头闷声认错。
“你既然这么清楚,为何还叫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你不知孤与陛下每回争执都是为着长秋宫么,长秋宫在陛下心里比孤重要,难道你还不了解这个事实?”尽管她认错的态度很好,苍郁仍旧很生气。
“奴婢虽不愿为自己辩解,可汤圆当真是自己冲出去的。当时刚为它洗完澡欲来寻娘娘,可它不知为何突然蹿了出去,唤也唤不回来,接着便听见长秋宫那两名宫人尖叫起来。娘娘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汤圆虽说爱咬娘娘不喜欢的人,可哪一次会咬得这样厉害,简直像看到了仇人似的!想想娘娘出事时,汤圆兴许就在附近,说不得它是看到了什么呢?而且长信宫才解除了嫌疑,便有宫人前来打探消息,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最不宜四处乱走,要说不是心里有鬼,奴婢真不信!试想整个后宫,还有谁人敢动娘娘,又是谁一直想方设法刁难娘娘,令娘娘与陛下多番争执。先时娘娘与陛下生气,他们才消停了些,如今娘娘与陛下和好了便马上出事,娘娘,您不觉得这一切暗中都有联系么!”哪怕苍郁的脸色难看得吓人,香识仍旧坚持着说完了。
“你说这么多,可有指认他们的证据在手?”苍郁听完,却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香识自是没有证据的,诺诺道:“汤圆与那两名宫人都太异常了,奴婢只是猜测……”
“没有任何证据就不要说出来,等你找到证据再说,否则若是被旁人听到治你一个诽谤之罪,孤也护不了你!”苍郁怒道。
“娘娘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香识告饶道。
原本趴着的汤圆突然站起,跳下了苍郁膝头,向外跑去。
苍郁与香识俱是一惊,侧首望向它跑走的方向,却见它正欢天喜地地扑向姬杼。姬杼身后还站着赵常侍以及负责今日在长信宫附近巡逻的叶卿。
苍郁放下汤圆,从榻上起来,对姬杼福了福身:“臣妾恭迎圣驾。”
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听去了多少。
香识跪在地上,怕得都发起抖来——她方才所说的话若是叫有心人听去,说是挑拨长信宫与长秋宫之间的争端也不为过,这位总是护着长信宫的陛下不知要怎么想。
“叶校尉,好久不见。”苍郁直起身子,礼节性地冲叶卿打了个招呼。
“卑职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可随意,叶卿却须得行大礼。
“赵常侍与叶校尉出去,把汤圆也抱出去。”姬杼忽然说道:“香识留下。”
下这样的命令,必是将香识方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香识立即扑到姬杼跟前,求饶道:“陛下,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猜测,与娘娘毫无干系!”
赵常侍与叶卿只作未见,急急地抱着汤圆出去了。
姬杼缓步走到苍郁面前,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顿:“阿郁错了,在朕心里,阿郁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