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奔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提着耿恭的剑过来,左挥右砍,砍下许多藤,又砍了一些树枝,抱到耿恭身旁,竟编织起来,不久,竟用藤做了一个网状的兜,拴在马上,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耿恭推到网兜上。
使者哈哈大笑,飞身上马,驾起那汗血宝马,飞也似的跑了。可怜耿恭,本就昏迷,命悬一线,哪经得起这般颠簸?伤口破裂,血水流出,命悬一线!
这么行了大半天,忽然前有几骑,飞奔而来,使者一惊:“难道是匈奴?”不禁惶急。待那几骑驰来,却是汉人,使者放下心,勒住马。
一人跳下马,道:“你是刑老四?”又望见汗血宝马后面,拖着一个网兜,里面躺了一人,生死未卦,正是耿恭,不禁大惊,道:“刑老四,耿家乃功臣之后,你竟敢这样对待,难道不怕耿家找你算账吗?”他刷地拨出刀,要去砍刑老四。
刑老四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旁边一人抽刀挡住,冷冷道:“秦岭,我们是来宣读圣旨的,不要节外生枝!”
秦岭忿忿不平:“耿将军为国为民,立下大功,刑老四怎么能如此?”他扶起耿恭,摇了摇,轻声唤道:“耿将军,耿将军……”耿恭双目紧闭,哪能答应?秦岭一摸,耿恭的额头滚烫无比,他吓了一跳,忙从怀里掏出一些药丸,塞入耿恭嘴里,又喂了些水。
为头一人道:“刑老四,你可以回去,耿恭却得留下。”
刑老四吓了一跳:“皇上令我宣耿将军入洛阳……”
那人不耐烦:“快走快走,皇上又下了圣旨,令耿恭不必归洛阳了。”
刑老四仍伫立不动,那人从怀中掏出圣旨,朝他扬了扬,道:“这下相信了吧。”刑老四转忧为喜,弃了耿恭,急忙走了。
刑老四走远,秦岭叹道:“黄中尉,耿恭无法听旨,现下怎么办?”
黄武叹道:“铁铮铮一条汉子,竟被折磨成这样子!”摇了摇头:“可是马防,我们惹不起……”
秦岭吓了一跳,颤声道:“中尉大人,你……”
黄武的刀缓缓抽出,举在空中,却怎么也砍不下去,伫立良久,将刀往旁一抛,叹道:“这叫我如何下手!秦岭,我在玉门关等你,你将耿恭送至扶风郡罢,记住,言多必祸!”说完,一跃上马,双腿一夹,马长号一声,奔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耿恭醒来,缓缓睁眼,只觉微光刺目,又紧紧闭上,旁边一人喜道:“醒了,醒了,耿将军醒了!”千军万马
顿时围上数人,脸上都写满了喜悦。耿恭无力道:“我、我、我要见皇上,这、这是哪里……”
一人道:“耿将军,这是悦来客栈。”
原来,秦岭抱着耿恭,日夜兼程,纵马往扶马郡奔来。过了一天,终于到达。他将耿恭放在悦来客栈,丢下几绽银子,又称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耿恭,随即离去。店家又有银子挣,当然不敢怠慢,安排了上房,又找来有名的大夫,尽心医治,耿恭终于醒来。
“悦来客栈?”耿恭头仍然剧痛,他奋力爬起:“不行,我要去洛阳,去见皇上!”
那人急了:“耿将军,你身受重伤,不能乱动……”
耿恭哪里肯听,又要爬起。那人忽然想起秦岭的话,忙道:“耿将军且慢!”他转身,拿来一束纸帛,交给耿恭,道:“将军,有人要我将这东西给你。”说完,他眼一眨,全都退了出去,掩上了门。这些,当然是秦岭事先交待的。
耿恭惊讶不已,缓缓去解这束纸帛。他浑身是伤,这么动一动,竟满头大汗,全身剧痛。好不容易解开,入目处金光闪闪,竟是圣旨。耿恭一惊,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颤抖着摊开,看了一眼,“啊”地一声,瘫坐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耿恭脑袋又嗡地响了起来,他忽然想起诏狱之中,那个老狱卒说:英雄不死恩已断,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怔怔望着那盏微弱的灯火,在风中左右摇晃,似乎在下一刻,便即熄灭。耿恭叹了一声,恭恭敬敬地将圣旨收起,纳入怀中,无比苍凉地想道:“无论皇上如何待我,我只知忠心报国!”
耿恭叹息一声,披好衣袍,挂好剑,挣扎着爬起,颤颤巍巍,走了几步,伤口一痛,砰地一声,跌倒在地。店家听到,推门而入,见耿恭倒在地上,急忙扶起,道:“耿将军,你、你怎么了?”
耿恭气喘吁吁,道:“皇上令我归籍,我当速行!”
众人愣住,一人道:“耿将军,茂陵虽近,可你病势沉重,如何能去?”
耿恭摇头:“不行,扶风郡临近洛阳,也算半个天子脚下,若不即该赴茂陵旧居,朝廷知道了,我的罪,恐怕更深一层!”耿恭脑海里,浮现出马防的阴笑。
众人愕然,店家道:“将军纵横西域,所向无前,乃国之功臣,怎么会有罪?”
耿恭黯然,喘气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也不好多言。你们都上有老,下有小,乃家之梁,我不能连累你等!店家,可有马匹,借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