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却不理他,对窦固道:“窦将军,时不待人!请你放我出去,我到陇西走一遭,如皇上未曾遇难,我便立即赶回,自请系狱,以后便是砍头,也由你作主!”
玉容惊道:“耿大哥,不可……”
窦固沉吟不语,刘张凑过来,低声道:“窦将军,耿恭私通公主,逃出诏狱,已是死罪!倘皇上真被羌兵围,耿恭救驾,非但无罪,还有大功!那时,将军反而不妙!”
窦固省悟,道:“我意决了!”他眼一瞪,常羽会意,纵马从后驰来,举起一大锤,当头击下,夹着呼呼风声,端的凌厉无比!耿恭一动不动,待锤在脑顶,蓦地抽出腰刀,轻轻一挡,快若闪电。常羽竟拿捏不住,在马上晃了几晃,这时,耿恭的刀又划了过来。常羽骇然,急忙来挡,奈何锤子大重,速度慢了半拍,那刀早架到了他的脖劲上!
常羽如泥雕一样,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他没有料到,耿恭本领竟然如此高强!一招之间,就制服了自己。他闭上眼睛,道:“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
耿恭收回刀,插入鞘中,叹道:“我的刀,怎么会杀同胞呢?当今,我大汉边境不宁,多少百姓死于匈奴之手!多少家族支离破碎!正需你这样的猛士来守!倘若我们不思团结一心,反而自相残杀,岂不令四夷耻笑?我大汉之威,又何远扬四方?”五百甲骑听了,尽皆点头。耿恭顿了片刻,道:“你的本领,已经够好了。你这对锤,起码浸淫了数十年!之所以一招之内败在我手上,是你太意,急攻近利,只想数招置我于死地,殊不知,凡事过犹不及,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常羽脸一红,低声道:“受教了!”
这时,刘张突然厉声叫道:“窦将军有令,迅速捉住耿恭,重重有赏!”这些甲骑虽对耿恭有好感,但他们素来忠于窦固。此时见窦固默认,也不管耿恭有多厉害,纵马相围。玉容“啊”地一声,花容失色。耿恭抽出刀,正色道:“我说过,我的刀,不杀同胞,诸位不要逼人大甚!目前,皇上尚在陇西,安危莫测,诸位何不同我一起前去救驾,共立大功,光宗耀祖!”
死一般的静,杀气陡生,风吹起几片残叶,在空中打着转儿。这么对峙着,忽然谁骂了句:“他奶奶的,打又不打,站在这里喝西北风么!”说完,挺刀冲了上去,对着耿恭后背,狠狠戳了过去,耿恭闪过。而其余甲骑见状,都一起齐动手,刀光闪闪,铺天盖地!耿恭不想伤害他们,又要护着玉容,而那些甲骑却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耿恭喑自叫苦,险象环生,暗道:“耿恭一生纵横沙场,没死在匈奴手上,难道今日要死在自己人手中吗?”
玉容泣道:“耿大哥,你不要管我,你、你杀出去吧!”耿恭一言不发,阴着脸,咬着牙,一一挡过雨点般的刀剑。刘张站在圈外,呵呵笑着,一双手来抚须,却摸了个空,光溜溜的下巴,像鹅卵石般光滑,他不禁十分生气。
又战了一阵,耿恭已危如累卵,身上挨了好几刀,虽是皮外之伤,却隐隐作痛。他不想伤害同胞,遂只守不攻,有几次明明快要砍到甲骑兵,却又中途撤了回来。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十分强健,“嘣”地一声,如串糖葫芦一般,连穿三人,将耿恭身边的三名甲骑兵活生生地钉在地上,而那三人还未立即死去,在地上哀声惨叫,血流了一身!甲骑兵吓了一跳,刀法一松,后退几步。
窦固一惊,失声道:“好厉害的箭法!难道匈奴来了?”原来,匈奴常常南下凉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急忙引颈张望,却见远处,有两骑飞奔而来,隐隐传来高呼声。这时,又有几箭射来,甲骑兵大惧,拨转马头便跑,连窦固都喝止不住。而这二人,正是范羌、石修!
两人杀到耿恭身边,泪流满面,叫道:“哥哥!”
耿恭亦十分惊讶,哈哈一笑,道:“没想到咱们兄弟,竟在这里相会!”石修蓦见玉容,心中一震,这些天来的魂牵梦绕,化为一腔柔情,他怔怔望着,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个,玉容被瞧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躲在耿恭身后,石修幽幽地叹息一声。
“范羌,原来是你!你不是随皇上去了陇西吗?怎么孤骑回来了?”窦固惊道,又仔细一瞧,却看了石修,不禁大怒,道:“石修!你投降了匈奴,竟敢回来!”这一声大叫,震醒了石修,他忙收回目光,望见李邑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冷冷道:“我没有投降匈奴,是有些人骄横无礼,胆小如鼠!”李邑听了,竟不敢回应。
范羌从怀中掏出一截衣角,朗声道:“窦将军,皇上被困陇西,令我回洛阳,召回虎贲中尉耿恭,前去救驾,还请将军放行!”范羌将衣角扔了过去,窦固一惊,一手抄过,展开一览,见上面龙飞凤舞,确是章帝所写,不禁惊道:“皇上真的被困陇西了!”心里却想:“不知我两侄儿怎么样了?”不禁心急如焚。
刘张却凑了过来,低声道:“将军,不能放行!若耿恭救驾有功,更邀皇宠,必然势大,更不可制!”
窦固沉吟不语,耿恭纵马过去,劈手夺过那截衣角,高高举起,厉声道:“皇上有难,窦将军不去救驾,还要听信小人之言,违抗圣旨,阻住我们前去!窦将军乃是聪明人,难道如此不识时务,难道不怕因小失大,为群小所欺吗?难道独不念皇上身边,你的女儿和两个侄儿吗?”
窦固醒悟过来,狠狠瞪了瞪刘张,手一挥,五百甲骑兵让开一道口子,耿恭、范羌等人,纵马奔入茫茫戈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