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宪先是一惊,见他手中握着一根灰溜溜的筷子,不禁哈哈大笑:“范羌,射啊,射啊,我倒要看看,你的箭长什么样子!”众兵也跟着齐声大笑。
范羌抬头,见众兵头上,用细线悬挂着一个大红灯笼,计上心来,顺手一扬,道一声:“着!”只见筷子去如闪电,砰地巨响,大红灯笼轰然掉下,一名士兵避让不及,竟被砸中,头套入灯笼中,手忙脚乱,方将头拔出。
窦宪一惊,不敢相信,世上竟有箭法如此好的人?以前郭郅说过,箭法好到炉火纯青地步的,摘叶飞花,俱可为箭,皆可伤人。没想到,范羌竟这般厉害?范羌哈哈一笑,昂然道:“怎么样?”他见窦宪腰间悬挂着一块玉石,单手夹过一根筷子,用力掷去,筷子呼啸而去,只听细微一响,不偏不倚,正好射落玉石,去势不衰,直飞过去,钉在门上,筷尾微微颤动,而窦宪的衣角都没动一下。
窦宪低头一看,玉石早不见了影子,不禁大惧:“倘若这根筷子,不是射玉石,而是我,我哪还有命在?”手中的剑微微颤抖,众兵何曾见过这种神射手,尽皆骇然。范羌缓缓举起手中一把筷子,冷冷道:“十五根筷子,十五条命!”说完,作状欲射,众兵见了,一声呐喊,都奔了出去,惟剩窦宪、窦笃两兄弟。
窦宪怔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窦笃酒意未醒,颤声道:“哥、哥,咱、咱走、走吧……”窦宪纹丝不动,窦笃拉着他,扯了扯,窦宪长叹一声,恨恨道:“阁下好身手!终有一日,我要你死在我剑下!”说完,踉跄着奔出。
范羌长舒一口气。那女子蹲在地上,抚着男子,嘤嘤哭泣。范羌拉过男子的手,一片冰凉,一搭脉,早没了跳动,不禁叹息:“姑娘,他是你什么人?”
女孩抹着眼泪,盈盈行了个礼,抽泣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他是我哥哥,没想到今天……英雄,我哥哥还有救吗?”
“他、他早死了……”
女子闻言,大哭起来,明媚的春光,登时灰暗,连天边的云朵,都挂满了尘埃,灰灰的,仿佛要下起雨来。范羌抱起地上的男子,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女子跟在身后,洒落一地泪水……
窦笃回府后,酒已醒了大半。窦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瘦竹,怔怔发呆。窦笃心下懊悔,爬起身,走了过去,轻轻道:“哥哥,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这么难过……”
窦宪摇摇头:“不,弟弟,你做得对!若非你,我怎么知道,耿恭手下,竟有这么多能人猛将?那李敢,武力不在我之下,张封、杨武都是万里挑一。我以为,除掉他们,耿恭便是一只无牙的老虎!没想到,这范羌,箭法如神,更难对付!这次秋射,也不知会怎么样!”窦宪顿了一顿,站了起来,道:“弟弟,咱们入宫去……”
窦笃愣住了,道:“哥哥,这时入宫,去干什么呢?”
“走吧,带上窦伦、窦旺,再加几个仆人。”
窦笃不敢再问,只得应允。
天近黄昏,一抹微霞,染红了西面半边天。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拖着绿呢豪华轿厢,径往长秋宫赶去。“驾驾驾……”急促的驱车声,惊飞树上的鸟儿,路旁的百姓见了,急忙避开,稍迟一些,鞭子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尽往身上招呼,留下一道道血痕。
不一会儿,已至皇宫,复道就在眼前。驱车的窦伦犹豫片刻,赶起马车,从中间道上走了过去。原来,东汉洛阳皇宫分南、北两宫,两宫之间以有屋顶覆盖的复道相接。所谓复道,是并列的三条道,中间一道,是皇帝专用的御道,而臣僚走左侧道,侍者走右侧道。中间这条道,宽敞平坦,利于驰马,且直通未央宫与长秋宫。
才走几步,便有御林军奔来,伸手阻住。窦伦大怒,挥起鞭子便打。“啪”地一声,鞭子如吐信毒蛇,扎扎实实“吻”在御林军脸上,一道血痕立时呈现。窦伦嘿嘿冷笑:“再不让开,一鞭抽死你!”
御林军毫不畏惧,昂然道:“宫中不准驰马,况且这是御道,乃皇上专用,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还敢逞凶,要死的,恐怕是你吧!”
“这条道,老子驱车,也不知走了多少遍,为何今日偏偏不能走!”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再不弃马,休怪我们无情!”
窦伦跋扈惯了,如何受得了这股气,扬手又是一鞭,那御林军眼疾手快,一把抓过,用力一拉,大声叫道:“给我下来吧!”
窦伦脑满肠肥,怎么禁得住这股神力,顿时腾云驾雾般,飞出老远,“砰”地掉在地上,摔得五脏六腑都离位了,在地上啊啊惨叫。
窦宪听出异样,跳下马来。他在范羌那受了一肚子气,此时怒不可遏,紧紧瞪着御林军,狠狠道:“大司马、大将军府的人,你也敢伤?哼,虎贲营又怎么样?今番不给点颜色,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欺身上去,飞起一脚,径往御林军腰间踢去。这一脚稀松平常,与寻常招式并无二样。御林军也不放在心上,侧身欲闪。突然,这一脚速度加快,实在太快了,根本无法闪避!只听这名御林军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倒退了二三十步,勉强将身形稳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无法支撑,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其余御林军见了,大惊失色,叫道:“你干什么?如此大胆!敢在宫中动武!”纷拥而上,围住窦宪。窦宪毫不在意,嘿嘿冷笑,抽出剑,脸若寒霜:“你们想单打,还是群斗呢?”
御林军们互相看了几眼,一人低声道:“我想起来,他好像是窦大将军的侄儿,上次皇上特意在虎贲营较考他们,还打败了韩大人,后来被耿都尉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