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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巍峨,烛火熊熊,耿恭率十三勇士殿前听封后,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敛手而退,章帝起身,亲自相送。出玄武门,过洛阳街,忽听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耿恭不禁讶异:“不知今天是何吉日?怎会如此热闹?”

李敢在宫中憋了许久,咧嘴道:“哥哥,不消说,定是哪个有钱的娶妻嫁女。你看,那么多人,一个接一个,比我们打仗时的匈奴还多哩。咦,还有牛车呢,车上装满了酒。嘿嘿,哥哥,好久没喝酒了,嘴都淡出个鸟来了。我先过去,讨口酒喝喝。”

张封不甘落后:“敢哥说的是,在疏勒饿了八辈子,到了洛阳,看到泥土都想啃两口。哥哥,你说那皇帝,也不赏点酒肉,封个劳什子马啊军啊,不实用,有屁用!现在咱的肚子,还是空的!敢哥,走,咱快去,晚了,那些酒肉就没了!”

两人迈开步子,一头扎入人群。耿恭忙喊:“李敢、张封,这是洛阳,天子脚下,可不要惹出什么事端,不然……”话未说完,两人一溜烟,早没了影子。耿恭只好摇头苦笑。

范羌道:“大哥,看这架式,倒像是迎接我们哩。”话刚落音,一列敲锣打鼓的人,已到眼前。跳出一个头发斑白的长者,捧了一朵如血鲜红的花,略一弯腰,道:“敢问谁是耿恭?”

“我便是,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

“啊,你就是耿恭啊。”长者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坚起拇指赞道:“不错,不错,惟有这般雄伟,才配得上勇士称呼!”他不由分说,将红花一抛,圈在耿恭脖颈上,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激动地说:“当年汉高祖回乡,击筑而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如今,边陲不宁,蛮夷四起,烽火不断,国家思勇士哇!无粮无水,无兵无将,你们坚守疏勒,宁死不屈,节过苏武,真是我大汉英雄,大汉英雄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大汉英雄!”

“大汉英雄!”

“大汉英雄!”

欢声如潮,掌声如雷。耿恭的眼眶湿润了,他仿佛看到,那些大汉勇士们,望着潮水般的匈奴,毫不畏惧,一次次踩着累累尸首,奋不顾身地来回冲杀……耿恭喃喃道:“他们才是我大汉的好男儿,可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他不禁悲伤万分。

长者手一挥,人群又恭恭敬敬地走出数人,手捧鲜花,逐一挂在范羌等人的脖子上。面对这热烈而疯狂的场面,范羌等人也想起了战火纷飞的西域时光,一个个泪流满面。

耿恭黯然道:“当年,我带二千人出塞,壮志凌云。而今回来的,只剩十三人,我弟班超还困在乌即城。皇上不以为罪,反加封赏,我已是愧疚难当。如今长者又是国礼待我,我何德何能,受此荣誉呢!”

“耿将军,你以三百兵敌匈奴十万兵,谁人不知啊。”

“是啊,你平车师,降乌孙,大汉威风,远播塞外!”

“无水无粮,无兵无将,耿将军却能死守疏勒,屹立不降,此番勇气,此番节气,感天动地!”

人群分开,一群精壮大汉推着牛车过来,车上载着酒。一个儒雅的书生手持折扇,沉声道:“耿将军,你为国杀敌,九死一生,我等别无他意,只想看一看大汉勇士的丰伟雄姿,让天下都知道,我们大汉,从不缺乏勇士,也绝不薄待勇士。耿将军,咱好好喝一场!来,开酒!”

话音刚落,大汉们拍开酒盖。顿时酒香四溢,他们取过海碗,逐一倒满,递给耿恭等人。这些历尽生死的大汉勇士们,势血澎拜,眼含泪水,双手一伸,毅然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

大汉们推着牛车退下,又有十余名汉子,雄纠纠地抬来轿子,耿恭不解,正欲询问。长者道:“耿将军,你们转战西域,保家卫国,历尽千辛万苦,换得天下太平。今天,容许我们,稍效犬马之劳,略表心意,送你们回府,可好?”

范羌上前,附在耿恭耳边,悄声说:“大哥,天子脚下,耳目甚多,更况这百姓之中,鱼龙混杂,我们如此张扬,恐怕会惹来非议,徒生事端啊。”

耿恭本不想张扬,听了范羌的话,摆手推辞道:“多谢长者盛情!这番出塞,恭无半寸之功,反而丧师无数,牺牲了那么兄弟,我战战兢兢,深以为恨,愧对江东父老,还怎么敢接受长者厚情呢?”

长者苦劝,耿恭只是不从。十三勇士中,闪出一人,却是杨晏,凑在耿恭耳边,悄声道:“大哥,兄弟们抛妻弃子,跟着我们远出塞外,沐风寒,宿雨露,刀里来,火里去,为的是什么?不正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吗?皇上虽然加封,却赏不当功,今百姓以国士待我们,哥哥何不顺手推舟,令兄弟们显耀故里呢?不然,可就会冷了众人心啊。”

耿恭一听,猛然醒悟,他朝杨晏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耿恭撩起破烂的长袍,跨步上轿。其他勇士见了,亦迫不及待,热血澎湃,纷纷登上轿。

长者大喜过望,气沉丹田,双手一扬,大声喝道:“起轿!”大汉起身,抬起耿恭等大汉勇士,昂然往耿府行去。百姓欢欣雀跃,敲锣打鼓,纷纷紧随。

耿恭等人受封,窦固、马防、刘张懊悔不已。幸运的是,耿恭只授了区区骑都尉,其他人更不在话下。窦固心情怏怏,出了皇宫,忽然听到洛阳街边锣鼓喧天,十分惊奇,问:“天子脚下,向来肃静,为何今天却这么热闹?难道兵变吗?”说到这里,窦固双眉倒坚,紧紧握着腰中的剑。

耿恭等人出宫时,刘张早唤了心腹跟踪,对发生的事情自是一清二楚。他微微一笑:“窦将军,并不是什么兵变,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马大人何妨猜上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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