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耿恭收到班超的来书,看完后大喜,唤入吴猛、范羌、李敢等诸将,道:“蒙皇上宏福,我们克复了乌孙。西域东西南北,皆附我国。刚收到班超弟弟来书,称尉头、姑墨等小国,都已攻克,龟兹边境城市,也被攻陷了好几个,现屯兵盘稿。”耿恭顿了顿,指着堆起的沙盘,道:“我想,当下正是进攻龟兹、焉耆的大好时机,我们遣出三人,一人到乌垒,致书都护陈睦,请由自西向东用兵焉耆;一人到柳中,致书关宠,请其从焉耆南部用兵,夹攻焉耆;最后一人到盘稿,致书我弟班超,攻龟兹,然后我们联合乌孙,也攻龟兹,这样,不出半年,西域当尽属我国所有了,各位意下如何?”
如果能平复西域,那封候拜将,建功立业,指日可待,众将听了,都热血澎湃,纷纷起立,道:“愿听将军安排!”那李敢拨出刀,狠狠劈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西域的国家中,跟着匈奴杀人最多的便是龟兹与焉耆了,我一定要杀尽龟兹与焉耆人,为我家人报仇!”
众将退下,耿恭独独留下吴猛。原来,当范羌他们情绪激昂时,唯有吴猛欲言又止,耿恭向来器重吴猛,当然想问问原因了。耿恭道:“猛弟,你刚明明有话要说,为什么不说出来?”“大哥明见,你刚才提出的攻打龟兹、焉耆计划,非常完美,如果有四路军分别从东西南北进行夹击,龟兹、焉耆当然无法抵挡,正如大哥所言,不出半年,龟兹、焉耆自然为我大汉所有。只是,我担心……”吴猛顿住不语。
“担心什么?猛弟有话尽管直言。”
“我担心陈睦、关宠根本就不会出兵!”
“那怎么可能?我军深入西域,为的便是这一刻!这可是重现汉武辉煌、扬我大汉兵威的大好时机!千载难逢,他们怎么会束手不管?”耿恭愕然。
“大哥有所不知,当初你立下军令状,说在三年之内平复西域,都护陈睦得知后,很不高兴,说大哥手伸得太长,平定西域明明是都护的事,你为什么要立下这样的军令状、强行要插一杆子?关宠是陈睦旧部,当然惟命是从。前次出兵乌孙,都护陈睦、关宠不出一兵一卒,坐看成败,他们以为,大哥以如此少的兵力,不可能攻克乌孙,岂料事出他们意外!陈睦必然嫉妒大哥功高,根本不想让大哥一举收服龟兹、焉耆,必托词不肯发兵。”吴猛之言,令耿恭醒悟,道:“我立军令状后,哥哥耿秉说我此举太轻率,不是担心我平复西域的能力,而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唉,官场与战场毕竟不同!”叹息一回,又一转念,昂然道:“我只知尽忠王事,哪管什么功劳与功劳!陈都护出兵也好,不出兵也罢,我耿恭是有进无退,誓平西域了!”
吴猛看着慷慨激昂的耿恭,不禁肃然起敬!从军以来,耿恭不知受到多少不公,可他从无怨言,从不灰心,只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尽忠报国!吴猛眼眶湿润了,低声道:“大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吴猛一定追随你身边,刀里火里,永不退缩!”耿恭十分感动,伸出手,紧紧握住吴猛的手,久久不愿开。
却说元星子遣两个儿子为质,前往汉都洛阳,耿恭派亲兵吴江天相送。吴江天怕中途有变,倍道兼行,急急赶路。过了两日,已望见玉门关。玉门关的守将是王蒙,与马防系故交,耿恭随军西征时,马防叮嘱王蒙,一有耿恭消息,随时通报。王蒙开关纳入,设宴招待,一探之下,知耿恭已征服乌孙,立下大功,当即修书一封,星夜派人送往马防。
灯下,马防眉毛拧成一团,他紧握的手里,是一张纸帛,已被揉得不成样子。耿恭居然以不到二千的兵力,攻下了乌孙!龟兹、焉耆已被四面包围,看来,扫平西域,指日可待。可是,这些功劳,原本是自己的!倘若不是耿秉、耿恭力谏外戚不可干政,出征西域的便是自己!那么,万里封侯、名扬青史的,便是自己!马防恨恨地想,他的心里,犹如刀绞一般,非常难受,一个声音在他心头呼喊:“不能,不能,绝对不能让耿恭扫平西域!绝对不能!耿家得势,马家的仇何日能报?”熊熊怒火在心头涌起。
“父亲,您在发什么愣?”耳畔突然响起女儿马娟的呼喊声,马防蓦地惊醒,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父亲,你真的变了。”
马防脸一沉,怒道:“你一个女孩家,化成一男的,天天往耿家跑,哼,像什么样子?别人要知道了,怎么说我马家?马家的脸,迟早会被你丢光!”
马娟抬头望了望父亲,见父亲歇斯底里的样子,百感交集:“父亲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也许,现在才是以前的他,唉,父亲被名利冲昏了头脑,整天紧张兮兮的,他、他真是可怜。可是,我又能为父亲做什么呢?”马娟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刻不容缓!马防站了起来,转身离开马府,融入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