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一片哀哭,窦固探得消息,不禁大喜,立刻传令行军,不消半日,已到宫门。窦固顾不上回府看望家人,直接派兵将宫门围住,然后单身入宫。
正德殿偏殿,遇见太子刘炟,正抚棺痛哭,窦固向前,低声道:“殿下不要过于悲伤,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当下觊觎神器的人,跃跃欲试,还请殿下灵前即位,再行发丧,否则,乱畔一生,萧墙祸起,于国于家,大为不利,殿下三思。”刘炟回头,见是窦固,不由想起父皇临终前的话,心头怒起,忽然一个明丽的脸庞从脑海闪过,那便是太子妃窦梨花。再说,现下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君临天下,还需倚仗窦固,一腔怒气,顿时烟消云散,道:“窦将军,你几时归朝的?先帝驾崩,传位给我,神器空悬,也不是我想这样的。大司马第五伦、大司农王敏等一干重臣,均称这几日星像临于太白,于君主不利,不宜即位。”
窦固大惊,道:“这真是迂腐之论!殿下为什么要听从?我听说先帝感念东海王强的逊位恩情,欲把帝位传给其子刘政,刘政性情阴鸷,喜好蓄积勇士,殿下今天不即位,难道一定要等到刘政阴谋篡位,逐走殿下吗?”
刘炟拭泪道:“我正有此担心。先帝在时,屡称我的字狂野奔放,气势不凡,但转折之间,有些凝滞,格局不高,又称我过于好儒,仁义有余,刚性不足,子不类父。而东海王刘政性格刚强,又懂得广布恩泽,广结人心,朝中百官,无不交口称赞。窦将军久经沙场,又是外戚重臣,正当匡扶社稷!”
“殿下,我知道怎么做了。”窦固说完,转身离去。多年的战争,五年的诏狱灾难,加上刘张之前的一番话,已让他明白,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尤其当下,更是一场豪赌,一场看似十拿九稳却实际在刀尖上行走的赌博!窦固披铠甲,配腰刀,以东宫名义,遍召百官入宫。
那些大臣见窦固横眉怒目,立在宫门口,身后是刚从西域征战回来的士兵,满脸杀气,戒备森严,百官一个个忐忑不安,噤若寒蝉,低头匆匆走入。忽然,一人昂首走来,正是东海王刘政,身后还跟了三个人,都是渊停岳恃、英气勃勃的人。窦固见了,伸手一招,数十名士兵扬起长枪,对着东海王刘政!刘政身后三人不甘示弱,抽出刀剑,冲上前来,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窦固冷冷笑着,只等那三人稍稍一动,便即动手,剁成肉泥!空气斗然凝滞,东海王刘政愣住了,他没有料到,窦固居然不早不晚,偏偏在这骨节眼间从西域赶回,他看了看环卫数匝的士兵,一个个如虎似狼,有备而来,心里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他摆摆手,那三人将刀剑插入鞘中。刘政故意装聋卖哑,问道:“窦将军,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怎么也不通报一下,本王也好为将军接风洗尘!”
窦固按剑,扬声道:“大王,今日只谈公事,不述私情!东宫有令,请大王速往东海郡就国,不可有半分耽搁!”东海王诧然:“窦将军,本王是皇侄,深受皇上厚恩,现在先帝丧事都没有办理,本王怎么能一走了之?待先帝葬入皇陵,本王再去就国,忠孝两全,岂不更好?”
“大王怎么这么糊涂?先帝待遇大王兄弟,非常隆厚,丝毫不比太子差!大王难道忘了,先帝曾经三次削减太子等人的封邑,说不得超过东海王刘强的儿子的封邑,这种深厚的恩情,大王难道还敢存有私心吗?不如速速归国,表达对太子忠心,借机保全身家,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
刘政不禁想起前事,泪眼朦朦,哀哀道:“先帝待遇本王,恩重如山,正因如此,本王怎么能不参加先帝丧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王受此隆恩,早招人侧目,为什么不反思呢?以前吕后在时,怕人争夺皇位,大杀刘氏诸王;就是先帝,也因楚王英、广陵王荆谋反的事,辗转牵连,受害者上万,家且不保,还谈什么君临天下?大王是明智的人,怎么可以重蹈覆辙?如果今天大王一定要入宫,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吧!”窦固说完,哐当一声,拨出腰的剑,剑尖微颤,正对着东海王。东海王身后三人见了,也相继拨出刀剑,喝道:“窦将军有剑,难道我们就没有剑吗?”窦固嘿嘿冷笑,眼睛泛着杀气,直勾勾瞧着东海王。
东海王长叹一声,诚惶诚恐,流泪道:“有窦将军在,本王怎么敢觊觎神器?既有这般嫌疑,本王立刻赴国,以后没有太子诏令,永远不踏进京城一步!”说完,他跪在地上,重重嗑了三个头,转身离去。望着东海王远去的背影,窦固不禁长舒一口气,没有流一滴血,东海王知难而退,这是最好的结局了。窦固转身径往东宫偏殿走去,身后跟了一百名虎贲兵。
太子还在抚着棺哭,文武百官立在身后,惊疑不定。唯有第五伦在暗自揣摩。入宫之际,第五伦见窦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这时又见太子哭而无泪,号而不伤,心想:“太子现在悲伤的不是先皇驾崩,而是担心皇位被夺啊,现在窦将军入都,谁敢有异心呢?”便心领神会,正想进谏。忽然砰砰的脚步声响起,仿佛狂风骤雨,带着重重杀机,自殿外传来,越来越清晰,第五伦更加坚定了想法。窦固刚到,第五伦立即越众而出,道:“殿下,前时星象有变,臣刚入殿之时,仰望天象,见紫徽星如斗,异常发亮,喷薄欲出,临于洛阳,武曲星也临开阳宫,与紫徽星遥相呼应,主新君即位,殿下得百战猛将,还请殿下顺应天变,速速即位,并重封窦将军。”
受明帝遗命的大司农王敏等人见了,暗骂第五伦是一支老狐狸,非常狡猾,自此也不敢多言,齐声劝进,谁也不甘落后。刘炟心中暗喜,转身望了望百官,假意道:“先帝尸骨未寒,怎么敢即位,待办完丧事,再谈即位之事罢。”这时,窦固按剑扬声道:“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天下苍生,请殿下立刻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