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随着高锋、高远到移支城,恰好耿秉率军,在城下叫阵,当即大开城门。耿秉驾马,率先入城。安得一身素服,脱下帽子,跪在耿秉马前,抱着马蹄,泪流满脸,泣道:“耿将军,车师昏庸,好恶不辩,忠奸不分,依附匈奴多年,随匈奴军多次侵扰天朝边陲,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今迷途知返,万望将军给一条生路!”说完,以头磕地,流血不止。
耿秉下马,扶起安得,道:“过往俱皆不提,从今以后,望你一心事汉,切不可反复无常,朝秦暮楚。如有相违,我耿秉即使远在千里之处,必当走马驰入,再攻车师!”
安得唯唯诺诺,低头垂手,不敢妄动。不多时,窦固率领的后军继进,窦固叹道:“前几日,我召入耿恭问计,耿恭称十日之内,安得必降,我却不信,今掐指一算,恰好十日,耿恭智勇兼备,真是一员虎将,怪不得明帝以太子相托,假以时日,定是我大汉的中兴名将了!”
耿恭带入高锋、高远,道:“窦将军,车师能降,全是高锋、高远的功劳。从匈奴回军时,我特意令高锋、高远护卫车师王后回国,高锋有谋,高远有勇,谋勇相合,必不会令我失望。”
高锋道:“窦将军,去车师之前,耿司马叮嘱我等,留在车师,伺机行动,并授以妙计,因此,我们没有什么功劳,皇上恩威远播,窦将军骁勇善战,车师投降,那是迟早的事情。”窦固听了,十分高兴,点头道:“好,耿恭知人善任,高锋、高远居功不傲,有你们在,何愁西域不平,匈奴不灭?”
当下,窦固、耿秉、刘张率诸将巡看移交城城墙、哨岗,见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过的气势,耿秉叹道:“有这么好地形,车师却不会利用,真是庸夫!由此看来,打仗在人,人无智谋、胆气,纵有千般优势,也无济于事。”
天山,寒风如刀,坚冰万丈,陡峻难行。耿恭带着吴猛、范羌、李敢,以刀剑为拐杖,艰难地往上攀爬。李敢怨道:“哥哥,天山这么冷,路这么难走,又不是上来打仗,为什么要爬上来?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这吃饭的家伙便没了。”耿恭没有应答,吴猛道:“敢弟,当初从上原分离时,哥哥与班超,不是说好了,击走匈奴,平定车师,要在天山上相会吗?哥哥上山,必是此意。”
李敢咬牙骂道:“又是那书呆子害的,轻飘飘一句话,害我们受这般苦楚,下次见了他,定要抽他屁股,把他挂在这天山上,让他……”
“住嘴!”李敢正骂在兴头上,忽然传来耿恭的怒吼,李敢吓了一跳,嘟哝道:“不说就不说,哥哥就是偏心,都是结拜的兄弟,为什么就那么喜欢那书呆子呢,书呆子有什么好,不就会多抄两个字么,他能舞刀吗,他能使剑吗……”李敢唠叨不停,吴猛、范羌对视一眼,莞尔一笑。
下午,他们终于登上山顶。望着一片白茫茫的雪,空无一人,耿恭怔怔呆立,不禁惆怅万分。“弟弟班超,现在在哪里呢?他还好吗?诸般战事还顺手吗?”耿恭站在山顶,凭高远望,见西域诸国,尽在眼底,叹道:“你们看,那边是焉耆、龟兹,再远点,便是乌孙,乌孙南侧小国,便是疏勒,班超兄弟或许这时就在疏勒,与我共望天山!”
范羌道:“车师已克,想必下次便是征战焉耆、龟兹了。”李敢拍掌道:“又有仗打了,太好了。”吴猛道:“打仗又不是什么好事,《老子》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你看这次征伐,出兵一万,现在已不足五千人,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啊。”耿恭、范羌摇头叹息,李敢道:“哥哥又来掉书袋了,但是,以前老是说孙子,这次说老子了,老子比孙子厉害,所以今天的话,肯定要高明些。”耿恭、吴猛、范羌哈哈大笑,冲掉了之前的抑郁。李敢却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说得对,不禁得意起来,在雪中手舞足蹈。
吴猛又道:“我们兵不足五千了,龟兹、焉耆不比车师,他们国王均为匈奴所立,必会死战,此消彼长,这一战胜负难料啊。”耿恭道:“只能以夷制夷了,吃西域的粮,用西域的兵,战场又远在我大汉疆土之外,不耗我大汉一分国力,百姓也不会受殃,这样攻打,尚有一些胜算。”四人在山顶的雪地中长谈许久,李敢冻得直哆嗦,数番闹着要回去。耿恭望了望四周,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影?他长叹一声,只得怏怏下山。
第二天,耿恭又要登天山。李敢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不去了,不去了,不去了,我生病了,哥哥你看,我混身还发烫呢。”耿恭隔着衣服,随手一摸,果然烫手,惊道:“这么烫,要紧吗?那我们不去了,陪陪敢弟吧”李敢慌忙摇手,苦着脸道:“哥哥们,你们去天山吧,万一碰到了书呆子哥哥呢?我没那个福气了,被窝舍不得我,我还是陪陪被窝吧。而且,我要见了书呆子哥哥,保不准会打他屁股呢。”
耿恭见李敢精神还好,便与吴猛、范羌,觅着原路,去登天山。那知他们一走,李敢便从被窝里跳出来,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抽出一块铁板,往地上一抛,笑道:“啊哟,你们要在这里多站上一会,我怕是会烫死去!”又得意洋洋道:“哼哼,看你们一个个像鬼那么聪明,还是被我这大老粗被骗住了。”原来,李敢实在不愿上天山,一晚上翻天覆去,绞尽脑汁在想,到天亮时终于想了个办法,便取了一块薄铁板,事先烧热,放在两层衣服中。耿恭哪里料到,这五大三粗的李敢居然会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