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锋见了,心领神会,脸上却故作往常,长叹一声,道:“如嫣王后,时常忧郁。”安瓅听了,怔在桌旁,却不好再问。原来,安瓅的母亲早死,这如嫣与安瓅一般年纪,安瓅早认识如嫣,爱之入骨,却不愿以王子身份强娶,安瓅觉得那样对如嫣不公平。不料一日,安得瞧见如嫣,被迷得神魂颠倒,他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纸诏书,收为妃子,不久又立为王后。安瓅本极为孝顺,经此一事,遂与父亲有隙,终年呆在前庭,不与父亲相通。安得心里有愧,也不好责备。高锋虽不知详情,但从安瓅脸上,已知两人定有隐情,不禁暗暗称奇:“这番人之地,如此混乱,哪有人伦礼仪?”
安瓅心中愁苦,左一杯,右一杯,不觉大醉。天色已晚,安瓅令高锋、高远回房休息。高锋见武士坚守不退,遂趋步向前,小声道:“大王,如嫣王后有几句话,但此处人多,非常不便,可否借一步说话?”安瓅眼露喜色,“腾”地站起,踉踉跄跄,紧随高锋、高远。既到外面,已无武士,机会难得,高远取刀在手,怒目圆睁,一刀挥去,听得“啊”地一声惨叫,安瓅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高远抹了抹溅在脸上的鲜血,一脚踩住安瓅头颅,一刀割下。这时,殿内涌出无数车师兵。
高远浑身是血,一手提头,一手持刀,昂然站立,气势凛然,车师兵心皆骇然,不敢往前。高锋厉声道:“我是汉兵!今我大汉十万精兵,击败匈奴,已到后庭城下,可笑小小车师,自不量力,竟欲蚍蜉撼树!后王安得,现困守孤城;前王安瓅,已被我诛死,你等速降,尚可活一命。不然,天兵攻入,老老少少,尽皆杀死,无一幸免!孰轻孰重,各位三思!”说完,取剑在手,视死如归。
车师兵见安瓅横尸体在地,况车师前庭靠近匈奴,匈奴兵败,早已传入,车师军民一日三惊,惧怕不已,当然深信高锋所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名武士抛下兵器,如同垮堤,其他人也纷纷丢下兵器,拜伏在地,俱道:“愿遵天兵所令!”
高锋、高远松了一口气,将刀剑插入鞘中。高锋道:“既如此,你们但称前王安瓅有令,速召突兀将军前来商议军事!”一名武士奉命前往,高锋令士兵伏于殿中。不多时,一条浑身肌肉、长相奇特的汉子雄纠纠入殿,这人便是突兀。只听一声令下,无数士兵从四周跳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突兀,突兀措手不及,手中又无兵器,如何能敌,瞬间被砍成肉泥。这时,国无良将。高锋、高远不再担忧,召入车师前庭群臣,群臣唯唯诺诺,哪敢有异言?高锋征车师前庭军二千人,浩浩荡荡,驰往后庭。
再说窦固使尽浑身解数,欲诱使移支守将出城作战,奈何守将早已吓破胆,畏之如虎,哪敢出城?只是坚守不出。窦固看看粮尽,不由得长吁短叹,无计可施。遂别开刘张,私自召入耿恭询问。
耿恭低头沉思,又扳了扳指头,过了好一会儿,道:“窦将军不必担忧,我料车师,不出十日,必定举国来降。”
“移支城固若金汤,我军不能前进半步,车师怎么会无故而降?”窦固皱了皱眉,十分不满意耿恭的回答。
耿恭胸有成竹道:“将军不必着急,那时从匈奴撤退时,我乘机在车师布下棋子。算算也有好些时日了,足够这枚棋子从容去谋篇布局了,再过些时日,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耿恭告退,窦固半信半疑,惟摇首叹息。
车师都城移交河,安得坐在殿内,唉声叹气。过了好些时日,他派出的使者仍无消息。汉兵强攻不退,移支城虽勉强守住,可安得知道,车师外无勇将,内无谋臣,国内人心惶惶,怎么能长久相守?他步出宫殿外,抬头望去,西北方向,营帐相连,旌旗蔽空,居然有望不到边的感觉,时时传来马嘶声、刀击声。这是匈奴的一千精兵,扼守着宫殿西北通道。这一千匈奴兵,经常驰入都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还闯入宫中,抢夺嫔妃,安得无可奈何,他想不出,依附匈奴,究竟得了什么好处?今天,他却有些慰藉,这些匈奴兵,也许是安得对抗汉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突然,西北方向,匈奴营帐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喊杀连连,兵器相接的“叮咚”之声,不绝于耳。安得大惊失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绝不是平时操练的声音!可是,他也只能干着急,匈奴营地,车师人向来不许踏入半步!
过得一个时辰,喊杀声如篝火般渐渐熄灭,却有两骑驰入宫中,待从拦阻不住。安得一看,不正是护送如嫣回国的汉兵高锋、高远吗?他们浑身是血,腰间拴了几个头颅,安得的心猛地收了起来,胃猛烈地收缩,似乎有什么扼住了喉咙。
两人飞身下马,取下腰间头颅,狠狠掷在地上,喝声道:“安得王,这时候还不投降,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头颅骨溜溜地滚去,恰好在安得脚下停住。安得战战兢兢,壮胆一瞧,顿时心里涌出万般恐惧。那人头,不正是儿子安瓅与匈奴驻守车师的都尉奴阿巴、兀都格等人吗?
安得吓得一脸苍白,连儿子死去,都来及悲伤。他惧怕得说不出话来。高远拨起刀,恶狠狠地望着他。殿外,车师前庭兵紧紧围住,密不透风,无人能进来。高锋昂然道:“安得王,匈奴一千兵,已被我们杀得一干二净,没有后顾之忧了,你放心降了我大汉吧!你要不降,哼,我的剑,既然杀得了你儿子,难道还杀不了你吗?”说完,蓦地抽出长剑,凌空一抖,破空之声咄咄逼人。
安得已如惊弓之鸟,又吓了一跳,到此还能说什么呢?扑地跪下来。高锋侧身,道:“安得王,要跪,你就跪窦将军、耿将军吧,我只是一个汉兵,经受不住您的跪。快去移支,速开城门吧,免得生灵涂炭、举国遭殃!”安得已如一具牵线木偶,茫然、惊惶、惧怕,他的那些雄心壮志,早已烟消云散。
“如嫣,她会怎么看我……”安得心如刀割,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