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罗奴儿看护,韦小宝之人放心,便领着管家曹阿华在山中四处游玩去了。
不时,行至一处山中溪流,韦小宝走的也累了,来时观音寺的时候,看到山脚下有一个街市,颇为繁华,细问之下,方才知道这些房产地契连同整个山皆都归观音寺所有。
住在街市的的各行男女皆是观音寺的租客、佃户。
韦小宝这才明白当初为什么历史上会发生三武一宗灭佛,这些秃驴守着大山,不但不用干活,反而当起了土财主,一边收着田产、租金,一边收着香火钱,比地主还要舒服,比官府挣钱还多,太他娘的爽了!
一个字,该!
不过观音寺给山脚下的租客便宜租赁,各行男女以此做生意的勾当,以此为生为生。
韦小宝闲来无事,便派曹阿华去山下街市借来鱼竿,买些酒肉以食盒盛装,整日勾心斗角,难得在此放松一番,钓钓鱼欣赏一番美景,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别人在站岗,他在此好生歇息,岂不美哉?
韦小宝在此等候了一阵,官家曹阿华骑着韦小宝马匹半刻钟后走了一个来回,回来时,一手持鱼竿,一手提食盒,陪着韦小宝在此钓鱼,倒也怡然自乐。
眼前美景,是一条溪流,溪流远处有一处瀑布,附近秀美树林,韦小宝好不舒服,吃了几口酒肉,便忙里偷闲,在此钓鱼,好不享受。
罗奴儿则在观音寺内看护寒露帝姬和长乐帝姬的周全,曹阿华在附近凉亭下守着食盒歇息,不时也吃几口酒肉,一主一仆难得如此悠然。
如此这般,半壶茶的功夫过去,韦小宝吊了一条大鱼,欢喜之余,赶紧放生,而后继续钓鱼。
忽然之间,附近山路上来了两个行色匆匆之人。
前面一人,似秀才打扮,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
后面一人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长得十分吓人。
秀才模样的人在前引路,行至凉亭下先找曹阿华说话,上前唱个喏,躬身行礼道:
“管家,敢问那边钓鱼人可是皇城司使韦小宝韦大人吗?”
曹阿华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来人十分警觉,今日观音寺可是对外开放,而且早有通知。
山下牌楼还有特有观音寺贴的告示,这两个没头神来此作甚?
曹阿华摸着胡子盯着奇怪来人上下打量一眼,试探道:
“二位是什么人?如何敢提我家恩相的名讳?”
那秀才模样的人赶紧赔笑道:
“小可乃是郓城县东溪村的保正,奉本县相公台旨来东京公干,听闻东京第一好汉韦小宝大人来了观音寺,今日特地来此寻他,还望管家帮忙通传一番。”
那白面秀才说罢,立刻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雪花银,往曹阿华手中塞去。
韦小宝一向是严于律己,而且早有规定身边之人不得收受贿赂,否则格杀勿论。
曹阿华哪里敢收,吓得赶紧推了回去,本欲痛斥一番,但看来人态度十分诚恳,一直给他赔笑,故而不耐烦道:
“这位公人你且稍等,我这就通传恩相一声,见与不见,都在恩相主意,全不赖我,你该明白。”
白面秀才欢喜不已,再度行礼感激:
“韦皇城使见不见小人,全在韦皇城使自己,与管家您并无干系,这就劳烦管家了。”
“你倒是知晓事理,行吧,那你们两个在此等候片刻。”
曹阿华赶紧去给韦小宝通传去了,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生怕惊扰了韦小宝钓鱼的雅兴。
曹阿华行至坐在石头上钓鱼的韦小宝旁边,附身耳语了几句。
韦小宝听了看都不看,听说有郓城县东溪村的保正来找他,大惊之下,不由得愣了一下:
“山东郓城东溪村保正小吏?那不是晁天王吗?可是晁天王就在梁山泊内,如何隔着距离东京千里之遥兀自来找他?我才是梁山之主,没有我的命令,这厮居然敢来找我?”
韦小宝并未多想,只是欢乐一笑,打趣道:
“该不会是被称为山东梁山泊之主晁盖晁天王吧?”
曹阿华听了陪笑道:
“恩相,您这玩笑可开到天宫南天门了,那晁盖早就落草为寇了,现如今乃是梁山泊的匪首,如何敢来东京寻死?”
“您可是冥界大仁大义的地藏菩萨,他不过是梁山穷凶极恶的短命小鬼。”
“莫不是他活的不耐烦了,来寻您的麻烦?那倒好,你这尊地藏菩萨好生超度了他,免得那厮再作恶。”
韦小宝故意这般说,就是害怕曹达华怀疑,别到时候把自己出卖了。
但他一想,此人绝对不可能是晁盖,因为晁盖至今还在被通缉,到处都是他的海捕文书,如何能来得了?
不知此人究竟是谁,但想着远近并无大事,前后都是忙里偷闲,便起身向两位来人走去。
“也罢,那我就见见他们,你来替我钓鱼。”
曹阿华乐的如此,接过鱼竿,安心垂钓,韦小宝悠闲走向那二人。
只是走的近了,乍一看,倒令韦小宝不由得一惊。
前面那汉子不是智多星吴用却又是谁?后面那汉子不是赤发鬼刘唐却又是谁?
韦小宝一看到这二人心中大惊道:
居然还真是梁山泊的人!只是他们来此作甚?我可没通知他们下山来找我啊!想来必有事情寻我!
待韦小宝行至长亭下,二人跟前,端坐在石凳之上,他们三人装的都不认识对方。
白面书生上前唱个喏,躬身行礼,恭敬道:
“阁下可是大名鼎鼎仁义无双的东京第一好汉皇城司使韦小宝?”
韦小宝正襟危坐,依旧没有表现出认识此二人的样子,只是点头微笑道:
“正是在下,不知你们二位是何人?在下有言在先,从不安插亲信,你们若是找我办事,还请另投他处。”
表现完毕,也该说事情了,智多星吴用立刻凑到跟前低声道:
“不知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韦小宝见此人恭敬有礼,极会讨人欢喜,随即点头道:
“也罢,今日得此闲暇,便随你走一遭。”
白面书生将韦小宝引出凉亭,左右警惕环顾,来到锦绣林子旁,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之下,其后有赤发鬼刘芳跟随。
此间幽静无比,左右无人,又无人多眼杂,更无隔墙有耳,话音入林,不传六耳,鸟兽听了无妨,最是方便说话。
韦小宝双手背负,瞧着那黑矮小吏询问道:
“说吧,你特意寻我韦小宝究竟所谓何事?”
那黑矮小吏再度对着韦小宝鞠躬行礼,恨不得把屁股都撅起来。
行礼之后,环顾左右,没有旁人。
白面书生仍旧保持躬身行礼之状,一脸恭敬道:
“韦兄弟,你一个人在东京辛苦了!”
韦小宝疑惑道:
“吴用兄弟,不对啊,后宫禁军得到消息说梁山泊的人要来对付长乐帝姬、寒露帝姬,这才派我保护,我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你们还真来了?不怕官府抓吗?”
智多星吴用淡淡一笑,解释道:
“韦大人,你猜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嗯?若不放出去这个消息,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相见不是吗?”
“原来是你……故意放出的消息!”
“正是如此!”
韦小宝看着智多星吴用点头承认,这才明白了此乃智多星吴用的调虎离山之计,若是东京城内相见,搞不好会被人盯上,坏了韦小宝的大事,所以只能把韦小宝骗到这里。
韦小宝点着头心里琢磨道:
怪到来禁军传闻梁山泊之贼寇盯上了今日进香祈福的寒露帝姬、长乐帝姬,实则以两位帝姬为饵,来钓我这韦小宝这条鱼,好个吴用,配得上智多星的名头,这计策巧妙。
在东京城内,盯着韦小宝的各方势力,少说也有五六十个眼睛,智多星吴用如果真的去城里找他,韦小宝必然会暴露!
智多星吴用再又问道:
“韦兄弟,你在朝中混的如何了?招安之事可有眉目?”
韦小宝摇头叹息自嘲道:
“说起来也是丢人,你们不曾见过道君天子,并不知晓天子用人之道。”
“我韦小宝虽然混了个皇城司使的名头,但是在道君天子眼中不过跟阉人杨戬、李彦、六贼蔡京之辈一样,视为助纣为虐的鹰犬,只是为虎作伥的爪牙,好生惭愧,招安之事目前还不明朗。”
智多星吴用指使开了赤发鬼刘唐,单独对韦小宝说道:
“韦兄弟,实话说了,招安之事一定要成!”
“咱们现为梁山贼寇,盖为官吏污滥,威逼得紧,误犯大罪,因此权借水泊里随时避难,只待朝廷赦罪招安,小小梁山泊具是好汉,我吴用自然要为众位兄弟前途着想。”
“总不能让我等好汉到死只落下一个草寇名声吧?如此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中对不起爹娘亲族,下对不起妻儿老小,背负万世恶名,被后代百姓戳断脊梁骨。”
“故此,我吴用想要拜托韦兄弟,一定要想办法协助我等招安。”
“晁盖哥哥人虽然仁义无双,但是没有远见,只想占山为王,殊不知草寇为世道所不容!”
“不想用了调虎离山的计策,起动贤弟,致劳神力,实慕贤弟虎威,今者误有冒犯,切乞恕罪。”
韦小宝听了才明白智多星吴用设计寻他的真实意图,他必然是骗着晁盖说办别的事情,实则找韦小宝说这件事。
可他志愿高远,心怀四海,当时落草为寇,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控制梁山泊当做底牌,日后好对抗南下的金军。
可是目前不可以在道君天子赵佶面前提招安之事,还没有到时候,便推说道:
“要是让我促成招安,最少还要一年方可,我听闻高太尉喜好招揽门客,你何不何不去找寻那高太尉?”
此时高太尉还没有率军攻打梁山泊,所以梁山泊的人除了林冲,都不怎么恨高俅,不过这是韦小宝的借口罢了。
智多星吴用摇头道:
“高太尉那厮是个心地狭窄之徒,忘人大恩,记人小过,找他帮忙促成招安,岂不是自投罗网?”
韦小宝心中只是苦笑,便又推脱道:
“宰相蔡京乃文臣第一,枢密使童贯乃武将第一,梁师成、王黼、李彦权势颇大,兄弟亦可寻他们啊。”
智多星吴用着急道:
“兄弟好糊涂,你身在龙庭,该当比我看的清楚,当下朝廷腐败,奸臣当道。”
“都是蔡京、童贯、王黼等六贼所致,懵逼圣听,蛊惑天子,罪大恶极,如何能寻他们办事?岂不是明珠暗投?”
韦小宝听了十分不爽,却反驳道:
“吴用兄弟,你可是博学之士,也是胸有才华之人,如何不知楚国细腰元自瘦,文君腻脸谁描就?”
“若无楚王喜好细腰美女,楚国上下如何尚行细腰之风?以至于万千女子为讨楚王欢喜,为成细腰美女,尽皆饿死?”
韦小宝言下之意便是若道君天子赵佶如果不是昏君的话,哪里会有什么北宋六贼,高俅之辈,以至于天下苍生今遭荼毒。
他这话乃是暗中相劝吴用,若是有人能开创郎朗乾坤,何必苟活于黑云之下?
智多星吴用如何不懂?可他到底是儒家出身,自幼受到传统儒家教化,忠君爱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帝如君父,百姓如子,如同钢印,刻入骨髓,不敢违心,摆手争执道:
“韦兄弟此言差矣,自宋太祖武德天子被迫接受柴氏江山,开创新朝,百废待兴,一派全新气象,后面皇帝更是励精图治。”
“直到当今陛下,皆是奸佞蒙蔽圣听,讨好圣心所致,我不恨天子,只恨朝中奸臣!”
韦小宝冷冷一笑,讥刺道:
“笑话,自从宋太祖武德天子驾崩,大宋早就变了天,彼时大宋早已不是此时大宋了,若是为这腐朽朝廷卖命,恕我实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