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现在就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西施施?
面对这个问题,田一罗倒是坦然的气人,黎小五简直不知道田一罗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崔永善已经死了,目前虽然找不到西施施下手的证据,但是他大张旗鼓的在崔家里外搜查,却放任西施施依旧在外面,明明昨晚还叫嚣着不能打草惊蛇,如今倒是不怕了,黎小五叹了口气,明白为什么金大哥一干人对他颇为不服气了,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站起来率先出发:“走吧,西门庆都死了,现在赶紧的带上两个人咱们去找潘金莲吧。”
听到几人要去找西施施的时候,庄嬷嬷和管家丢下了曲小娘也跟了上去,见庄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黎小五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方便明说,此时这里到处都是孤苦狼嚎的纷乱,一时也不好发问,因此也没有反对,示意田一罗将两人也带上。
虽然下着雨,但是西施施依旧出摊了,她将桌子挪到了店铺里面,人自然也站在了店铺的屋檐下,打着伞等着吃粘糕的人不在少数,看到几个捕快直冲而来,西施施遮住眼前的雨帘,抬起身有些困难的看着。
田一罗这次毫不客气了,几下子就驱散了排队的客人,屋子里的孙德厚也听到了声音,冲出来一看就吓的直哆嗦,相比之下还是西施施冷静了许哆:“几位官老爷,不知何事劳烦各位跑这一趟。”
田一罗把崔永善的画像往桌子上一拍,孙德厚吓的马上往后跳了一步,田一罗没有搭理他,只看着西施施问:“这个人,你可认识?”
西施施低头一看,脸色白了几分,但是依旧强笑着点头:“认识,这是崔家的老爷,有时也会来买粘糕。”
“买粘糕?”田一罗看着西施施问:“堂堂一大老爷,想吃粘糕还亲自来排队?老实交代,现在我们还能站在这里问你,你若是不老实,我们就只能带你回去问话了。”
西施施低了低头,声音也低了几分,在雨声中几乎听不真切:“我已经说了,您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黎小五在田一罗又开口之前抢着问道:“那昨天他来过吗?”
西施施顿了顿说:“来过。”
黎小五又问:“何时来的,待了多久,何时离去的?”
这下西施施不再回答,只是用眼角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德厚。孙德厚刚刚拿起那画像,看了半天此刻插嘴说:“这人俺好像也见过,昨晚好像在俺家外面晃悠来着,俺问他干啥的,他问俺还有粘糕吗,俺说早就木了,要是想吃,明天早来就成。官老爷,这个人怎么了?你们为啥问俺们呢?”
“哦,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黎小五忽略了他的问题,继续问道。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吃完饭饭后不久吧,老爷,他倒地怎么了啊?”孙德厚又坚持问道。
“这要问一下红豆西施了,”黎小五故作轻松的说,眼睛却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你昨晚在哪里,做了什么?”
西施施的手捏住了桌子的一个角,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我就在家,哪里也没有去!人不是我杀的,你们问完了吗?”
“我可没说过,他死了。”黎小五像是一尾看到了鱼的猫,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看来,你好像已经知道了呢,究竟是有人告诉你的,还是是你亲眼所见的呢?”
“啊?不能够啊?”西施施没有说话,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变化了,依旧看着桌子上的画像,反而孙德厚的脸色变得雪白雪白:“俺没有卖给他红豆粘糕啊?大老爷,你们可的好好的查一查,可不关我们的事!”
田一罗笑了一下,看着西施施说:“你们没有卖给他粘糕?那要不要猜一猜,他是怎么死的?”
崔永善的死法不怎么好看,他被赤裸裸的绑在了床上,手脚分开各自被一条绳子紧紧的捆在了床四角的四根柱子上,眼睛也被一块黑布给蒙的严严实实,只不过嘴巴却长的大大的,在他的嘴里塞满了红豆粘糕,塞得那样满压的那样实,以至于连他的喉咙里都是没有咀嚼过的整块的粘糕,他是被人用力塞进了大量粘糕活活憋死的。
“若是你们没有卖过粘糕给他,那我倒是想知道,他嘴里的二十一块粘糕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田一罗伸手在蒸笼里拿起一块温热的粘糕,使劲一攥,小巧可人的粘糕就变了形。
西施施脸色更加难看,声音也有了几分哆嗦:“我不知道,我们每天要卖出二百块粘糕,但是每人最多是能买到十块……二十一块,这需要三个人才能买到,昨天来买粘糕的都是老主顾了,我不知道是谁。”
“还三个人?”田一罗又拿起一块粘糕:“混淆我们视线啊?行了,这么给你说吧,你的嫌疑最大,看来你是不准备老实说了,还是跟我们回去说吧。”说完他把粘糕丢在脚下,向身后一挥手,两个捕快马上走上前来,西施施奔溃了一样拉着面前的桌子不肯挪动:“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人,我不走,我不要坐牢!”
“坐牢?杀了人还能坐牢是幸运的,”田一罗指挥着两个捕快去拖人,一脚踩在了刚才的粘糕上:“杀了人的一般都怎么来着?哦,对了,偿命。”
两个捕快一左一右拉住了西施施的胳膊,西施施的腿有残疾,下半身使不上劲,上身却使劲的挣扎着,黎小五身边的庄嬷嬷从刚才起就急的一脑门的汗,现在看到西施施几次差点被撞翻在地,再也忍无可忍,看了管家一眼,一跺脚扑了上去。
“大人,大人,别……别动手,”庄嬷嬷拦在扭成一团的三人面前,伸手扶着快要坠落在地的西施施,管家耷拉着脑袋也认命一般钻了过来站在西施施的面前,手里竟然还捏着伞,伞很小,只罩在了西施施一人头上,而他自己则站在雨中,表情难以名状。
庄嬷嬷的伞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她一脸一头的雨水几乎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里透着恳求的意味:“别……你们这样会伤到她,慢慢来,慢慢来行不行?”庄嬷嬷看到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几乎要哭一样转身对田一罗说:“大人,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老爷,可是,我求求你,你们不能伤害她,她……她……”庄嬷嬷说着慢慢挡在西施施面前,缓缓的跪下面对众人:“我从小看着我们家老爷长大,我没有孩子,没有家,老爷就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全部,他没了,我比谁都心疼,可是,我不能看着崔家到了这里就完了,我必须给老爷留个根啊……我求求几位,不要伤害她……她已经有了身孕,已经快四个月了,是我们老爷的种啊!”
黎小五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果然当她再抬起头时,看到西施施恰好捂着肚子喊了一声:“我的肚子……”话没说完就软软的躺了下去。
“你怎么不早说……”田一罗的脸色比管家怀里的西施施更难看几分。
“这……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啊……”庄嬷嬷恨不能此刻就挖个坑钻进去:“找几个艺伎进家门也就罢了,可是,这次可是……”她用眼睛看了一眼还躲在屋子里避雨的“武大郎”,硬生生的没敢说完后半句话。
“先抬走吧。”黎小五揉了揉太阳穴,那里突突直跳,本来淋了一场冷雨让她浑身冰凉,来到西施施铺子门口后反而心底更凉了,她回头看了看依旧遮遮掩掩在屋子里探头探脑的“武大郎”,心底的反感和同情油然而生,再回头看一眼倒在管家怀里睫毛微微颤抖的西施施,枕恨不能上去踹屋里人几脚,果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田一罗还在等黎小五拿主意,她又叹了口气:“先带走吧,请大夫来看一看再说。”
反正是不能严刑逼供了。她跟在最后默默地想着。
端坐在刘一刀家的几个人各个都像落汤鸡一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脸色却都像是隔夜的菜一样。
庄嬷嬷已经在西施施被抬进屋子后恢复了平常,此刻也跟着刘一刀留下的两个小徒弟进了里屋,田一罗怕西施施跑了,几次提出要跟着进去,都被华一夏拿着刀逼了出来。此刻的田一罗正狠狠地盯着管家,管家嘴里像是含了橄榄,说话也不流畅,被踹了一脚后才哆哆嗦嗦犹犹豫豫的说出了这几个月的故事。
似乎过了许久,华一夏才擦了擦手走了出来:“无大碍,小心的养着就没问题了,别再刺激她,最好别再下床。从胎象来看,是平常太过劳累了,所以胎象不是很稳,虽然过了三个月,但是依旧很危险,你们要小心呵护才是。”
还小心呵护?看着田一罗的脸色,黎小五真的想笑,好不容易快逮到人了,结果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反而要小心呵护,捕头还要看着嫌疑人的脸色问话,这放在哪里都是头一回。但是有了华一夏的话在这里,别说逼供了,现在就是说话声音大一些,西施施都会说肚子疼,而站在一边的庄嬷嬷就会马上跪地痛哭,看着一把年纪的白发老人跪在自己脚下,再坚定的心也会软下来,更何况,西施施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那将是崔家几代单传的唯一子嗣,虽然尚未出生,但是他的身上已经暗暗被命运之神放上了看不见的筹码,一旦筹码落地,在场的所有人都怕是要被扣上一顶摘不到的帽子。
田一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黎小五忍着笑意扭过头去,她几乎能听到田一罗咬着牙咯吱作响的声音,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很是痛快。
孙德厚也被拉了来,他倒是十分配合,却说的大半都是废话,据他所说,昨晚他把崔永善赶走以后,就照常去泡红豆了,而泡红豆是一项很重要很繁琐的工作,黎小五等人忍受着他唠唠叨叨的诉说了许久的如何泡红豆以及泡红豆的注意事项以后,他终于说道了正题: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西施施已经睡了。
田一罗听了许久的红豆早就不耐烦,到最后发现竟然是个“已经睡了”的结果,气的一脚踹翻了桌子。
“我知道她睡了,我问的是,她睡觉前有没有出去,你看没看到她离开或者回来?或者其他异样?”
孙德厚吓得尿了裤子,在臭味弥漫中哭的不行,“没有,不知道,没注意”几乎成了他唯一会说的词语。
田一罗不耐烦的放他回去换衣服,孙德厚或许是怕急了,出去的时候连着摔了好几次,连黎小五看到他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挣扎着爬不起来的样子都疼,直到他走了屋里还残留着尿液的臭味。
虽然这两口子都是奇葩,但是不久就传来了好消息,金捕快派人前来汇报,说是找到了证人。
田一罗的眼睛亮了一瞬,久违的好消息让他忽略了报信小厮的后半句:金大哥找到了半个能正常交流的证人。
外面大雨临盆,华一夏袖着手坐在一旁看的兴致盎然,马上看出了几人都没带伞的犹豫,赶紧招呼刘一刀的两个徒弟往后挪挪,算是要把这家小小的又没有人光顾的义庄暂时借几人办案使用。
几个人伸长了脖子坐在还有淡淡尿味的屋子里等着,等了半天才把金捕快和那“半个证人”等来。
没想到这半个人也算是个老熟人了,当竹棍哒哒敲击着地面远远走来的时候,管家也刚刚讲完故事的先因后果,屋里所有人脑海中都出现了同样一个念头:“这不会就是管家刚才所说的那个一口咬定西施是肚子里的是个男孩的瞎子吧。”
事实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