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地大使卡皮尔·莫迪要回家了,他在都城住了将近十年,算是个老市民。彼时恶龙战争的阴霾尚未散去,不甘心失败的巨龙仍在道路河流搞袭击,制造恐怖气氛。莫迪先生坚持不改变行期,生怕这帮浅色皮肤的西方人小看了祖国。几年后当那名传奇英雄意外去世,他首次回国,只为劝利令智昏的国王陛下别当个捅刀子的小人。
一位高风亮节的异国绅士,如今为了表弟,他却要负气而去,着实令首相丹尼尔··罗伯特吃了一惊。
卡皮尔坚称弟弟没参与侵犯精灵大使,是无辜受害的。丹尼尔可不这么想,综合了西悠瓦拉与那位侍女的陈述,要是精灵不绝地反击,没准内裤都得被卡皮尔的好表弟给扒了。
听说在印地女人要是惨遭强奸,反抗的自由都没,更别提事后报官,哪像帝国,都城市民无论贵贱,对金月小姐的事迹人人叫好。酒保,皇后的侍女,乃至跑出来的那些水手都是人证,足以证明金月小姐是为了扞卫自己的贞洁。也许这才是卡皮尔负气回国的原因,为流氓辩护的他名誉扫地,在都城社交圈呆不下去了。
做生意的印地商人纷纷跟卡皮尔的表弟划清界限,以免被愤怒的贫民找借口打劫,再重演两年前地母升天节的骚乱。莫迪大使孤掌难鸣,唯有借口给表弟办葬礼,打道回府。
丹尼尔站在为大使准备的马车边,等看到莫迪,首相主动伸出手。两人简短的握了手,莫迪苦着脸没再多说什么。就像首相的妓女母亲是一辈子的难言之隐,莫迪死翘翘的强奸犯表弟也见不得光明。
首相目送大使的车架离开,至于莫迪回去后会不会唆使印地国王找帝国的麻烦,他暂时管不了太多。从政治意义上讲,跟精灵重修盟约才是重中之重。
印地人口上千万,领土比帝国和法兰克加起来都大,两相对比,永恒之森只算城邦国家,据金月小姐口述,人口最多不过三十万人。如此舍近求远,实属政治失败的典型。但他能怎么样,把精灵大使捆起来交给卡皮尔发落吗?魔法不魔法,当众侮辱一个淑女都是令人不齿的恶行。
首相坐回了马车里,他有一堆大事要操心,送别卡皮尔是出于个人的交情。陛下急着把女儿派去出访永恒森林,保证公主旅途平安是头等大事。坐在对面的书记官扭头拍拍车厢,车夫挥动鞭子,带走了帝国的大忙人。
这精灵女人绝对使用了黑魔法,维克托公爵结束了谈话,彬彬有礼的请大使小姐稍坐,他跟女儿退到门外商量。公爵不算实战派,缺乏已故的梅林大法师那样跟巨龙对决的辉煌经历。但他也有自己的长处,包括极其丰富的理论知识以及炼金术上的造诣。
维克托公爵能当上大法师,是公平竞争的结果,并非依仗贵族血统欺负小商人的女儿。
牧师靠祈祷分辨对象有没有说谎,他则靠喝自家研究室提炼的药水。一瓶真知药剂掺进茶里喝下肚,便知西悠瓦拉堪称谎话连篇。某种意义上这女人跟艾米莉很像,都是好容易扒住了权力的边缘,无论如何不肯再下去。
大使小姐矢口否认施展过亡灵法术,只承认用魔法自卫。关于两个流氓的死因公爵调查过,搞炼金术的总离不开各种脏器,使用人类器官绝对禁止,出于医学目的解剖却是允许的。莫迪要带着表弟回家入土为安,另一具死尸可没人管。开膛破肚之后,见到那颗布满了玫瑰色血斑的心脏,真像不言而喻。
这人是被活活吓死的,能在几秒钟之内将一个急色的男人吓破胆,除了黑袍法师没人做得到。
“那能怎么办?”听父亲说完,海伦娜不过是摇头耸肩膀。
精灵大使是御前的大红人,法师塔又是对皇族效忠的组织,除了帮着精灵大小姐擦屁股,没别的选择。
“你去了永恒森林后,记得找当地的法师首领,如实告知此事,想办法换个可靠的人回来。”公爵瞪了女儿一眼,没想到她在外面打了小半年的仗,也变得如此没原则,“这里是都城,不是某个女巫的山洞,等她哪天不小心召唤个恶魔出来,大家就全完了!”
教会能压制乃至迫害法师,靠的不是跪在圣母像前磕头祷告。教会是跨国组织,理论上有教堂的地方出生的人都算信徒,直属教廷指挥的教会骑士团有几十万人,超过了大部分国家的军力。帝国法师完全根绝了黑魔法,才求得立足之地,其他国家的同行倒是生冷不忌,所以只能当类似于舞会小丑一般的存在。
海伦娜的反应仍是耸耸肩,满脸的事不关己。当初凯旋归来,回家不仅没得到一顿美餐和拥抱,反倒等来了检验贞操的老修女。当着父母的面,即便拉起围帘,对个老女人大腿一张任由她又摸又看亦是终身难忘的耻辱。早知如此,还不如当真和里昂上床得了。
你未娶,我未嫁,男方还是屠龙勇者,有什么不可以!若非里昂深入法兰克下落不明,海伦娜很可能跑去找他。
女儿相当生父亲的气,当父亲却不自知。他不知道的多了,人类几百年跟精灵不打交道,许多代人过去,连精灵那双尖耳朵到底能干吗都忘了。
该死的老男人要对付我!屋里的西悠瓦拉气的昏了头。一堵墙加上木门挡不住她的尖耳朵,父女俩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漫长的人生终于看见点光明,西悠瓦拉不允许任何人挡道,谁都不行。
“抱歉让你久等了,金月小姐。”当爹的推门进来,金发的女儿跟在后面。人类的头发不像精灵,不会反光,海伦娜的发色比永恒森林的同胞差太远。在都城呆的久了,西悠瓦拉无形中滋生出一股优越感。
“别在意,大人。”脸颊因气愤而起的绯红仍未散去,西悠瓦拉赶紧抬起杯子,佯装喝茶遮掩。
公爵和海伦娜都坐回了原本的位置,有意无意的偷听过门外那场对话,两人的笑容在西悠瓦拉看来都透着股假惺惺。人类法师只是在试探她,真相他们早就明白。想到这一点后,西悠瓦拉愈发心绪难平。她年龄比这对父女加起来都大,现在却被当成不懂事的小孩来对待。
公爵说了两句场面话做结尾,海伦娜送大使小姐出门。上来时那几百级旋转台阶走得西悠瓦拉头晕,再往下的话,她低头看着直通底层的楼梯井,心里暗骂人类的自负。
海伦娜笑嘻嘻的牵起大使走到过道边那扇落地大窗前,她推开玻璃窗户,当先跳下去。西悠瓦拉也被激起了兴趣,毫不犹豫的跟着海伦娜往下跳。
从高空坠落是法师最喜欢的小游戏,也每个学徒都迫不及待要学会的技艺,缓落魔法的受欢迎程度仅次于火球术。海伦娜的金发全都吹起来了,就像她身上的袍子,西悠瓦拉见状下意识的捂住裙底。金发的女孩在下面对她挥手,享受着缓缓下落的过程,两眼微闭很是悠闲。
我该把她的魔法消除,让她在地上砸成一滩肉泥……西悠瓦拉也对着海伦娜招手,嘴角上翘,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不,还是再等等吧。
瑞吉娜自从跟了公主,从没这么累过。殿下试了一上午的衣服,对每一件都不满意。接着逐步扩展到对发型,首饰,乃至瑞吉娜本人都牢骚满腹。
侍女倒霉,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侍从敲敲门,得到允许后探进半截身子,请公主去餐厅用午餐。
“午餐!?”维多利亚公主难以置信的大喊一声,把侍从吓得僵在原地。
瑞吉娜正在和那件束胸衣搏斗,一个扣带一个扣带的从公主腰部往背上系紧。她累的满头大汗,公主疼的直哼哼,惨烈程度已经赶上了攻城。
“你,你去。”瑞吉娜又绑紧了一处系带,公主好半天才缓过气重新说,“告诉陛下,我不吃了。”
何止这顿饭,公主下定决心在未来几个月内,只靠水果维生。她非要跟男人一样上阵冲锋,变得体格粗壮算是付出的代价。侍女瑞吉娜坚持认为公主的身材非常好,该有的地方都有,还多了女人罕见的力量感,真可惜那件束胸衣不同意。
小时候,维多利亚对克里斯蒂娜是纯粹的仰慕。等长大了,这股感情逐渐变质,掺杂进了妒忌与自卑。等情窦初开的少女看上了里昂,便有意无意的将精灵视作情敌。
然而她拿什么去跟对方比?克里斯蒂娜长得像是艺术家的收山之作,一旦完成这幅画卷,说什么都不会再动笔了。精灵的头发好似闪亮的金线,眼睛则是碧绿的翡翠,那精致的嘴唇别说男人,公主自己都想抱住乱亲。
一败涂地,这便是她试图去跟克里斯蒂娜比较的结果。克里斯蒂娜或许是个特例,但见了西悠瓦拉·金月,她的自卑感进一步加深。
克里斯蒂娜的军旅生涯,导致她举手投足有点男人婆的感觉,能让公主稍稍找回点自信。这位精灵大使真是韵味十足的尤物,一头绝无仅有的闪亮银发,令人百看不厌,前凸后翘的绝妙身材随时随地害得人注意力分散。想到要去这样全是美女的国度,维多利亚怎么瞧自己怎么不顺眼。
我得把裁缝找来!她又照了一遍镜子,比刚才的感觉还糟糕。
“脱掉,瑞吉娜,把这身脱掉!”她彻底失去了耐性,自暴自弃的趴在床上,任由侍女骑在她背上忙活。
这的确是瑞吉娜有史以来最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