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庭院中种植着低矮的树木,成排成林的点缀在长廊两旁,古朴静雅,沿着长廊往正堂走,绕过后院的石拱门,便进入了前厅。
在厅内,有一个人正等候着她,一袭黑衣,一把折扇,风流倜傥,眉眼带笑,乍一看似是暗司的探子,阴冷邪魅,又一看,却又像是江湖中人,豪放飘逸。
孟颖抬步进来关上了屋门,而这时男子恰好转头看向她,带起了微弯的眉眼。
“孟司长。”
孟颖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冷声道:“以三十箱兵器去和九幽阁做买卖,让他们暗杀大人。”
男子眸眼微眯,转而疑道:“主司大人?!”
孟颖点了点头,继而道:“你以未央楼的名义去婺州找达满贯,助他完成此事。”
男子听之不禁一笑:“孟副司长啊,这九幽阁可是江湖上最大的门派,高手如云,若此事真做成了,以十字会的能力,怕是护不住南梦啊!”
孟颖猛然抬头看向他,随即沉下了面色:“大人的要求。”
“呵呵,真忠心!”
男子不由冷笑一声,转而折扇一合,迎面往门外走了出去,可是刚与孟颖擦身而过时却被她给拉住了。
只见孟颖转身向男子伸出了手:“腰牌。”
男子不由一愣,随即瘪嘴道:“人都走到了,你给我留个纪念呗!”
“腰牌。”
“诶,我说孟副司长啊……”
“腰牌!”
三声“腰牌”出口,男子顿时吃瘪,不由叹息了一声,将一枚清明殿特质的暗司主事腰牌从胸口的衣袋中拿出来,放到了孟颖手上,“这样总行了吧。”
孟颖低头确认了一下腰牌反面上刻画的“楚虞”两个字,然后点头,放手让他离开了屋子。
没错,男子名为楚虞,是十字会最强大的灵阵师,五系九品上的实力,常年卧底在清明殿的暗司,早在孟颖成为副司长之前,便以极高强的灵术阵法和武道水准被看好会成为下一任暗司司长。
只是一山不容二虎,以孟颖跟在南梦身边的所成长起来的资历,将来暗司司长的职位一定会是她的,那么楚虞在暗司的存在便会显得多余且无用,所以,经木依依和皓淼淼一致决定,将他召回了会里。
也因此,楚虞即将从一位优秀的卧底转变为一个放荡不羁的江湖中人。
春天的昼夜过得很快,一睡一醒之间,天色便已将近傍晚,野风从山间掠过,带着一股温凉和缓之意,叫醒了睡梦中的南梦。
整理好着装,挽好发髻之后,她便带了几个暗司和监察司的官员,在潭州总督的迎接下出了门,随着车队和殿里的随行官员离开了监察司,往潭州西郊的铸坊赶了过去。
而这时,孟颖持剑现出了身影。
随之而出的,还有一位白衣公子,见着马车缓步离开了巷口,一时停住了脚步。
孟颖听着声音,不由转头看向了他,蹙眉道:“你求得的援兵有多少?”
宴辰泽转眸看向她:“不多,五百而已。”
孟颖眸光不由闪过一丝惊色:“才五百?!潭州驻军三千,池州驻军两千,共计五千人,这怎么打得过?!”
宴辰泽不禁一笑,道:“如果他们敢出动全部驻军,那只怕是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你的意思是……”
“他们要的不是人多,而是精锐,和压迫。”
孟颖顿时豁然开朗,不由喜色道:“所以,只要在驻军赶来之前杀了两州总督,那么大人就能掌握绝对的兵权和势力。”
宴辰泽转眸看向她,一时愣了一秒,不由笑了起来:“可以啊,你这脑袋转得够快的啊!”
孟颖被夸得得一羞,不由挠头讪讪笑了一笑,随即又想到什么,不由问道:“那你是从哪调来的这五百兵力?”
宴辰泽微微转眸想了一想,直接道:“军部。”
“军部?!你能调动军部的兵?!”
关于军事院的规矩和官员职权,殿里有专人给他们培训过,军事院军部直属齐院长管辖,主理边军战事以及各州训兵,兵符常年掌握在王君手里,非令非符不得出。
甚至是两大水师,在前几年都是归纳于军部的,还是后来齐院长觉得军部职权实在太大,这才请旨将两大水师划到了兵部,由宴尚书主理。
而王君交给南梦驻军总符是兵部的总兵符,按理只能调动江南驻军和两大水师,根本无法调动军部的兵,况且,宴辰泽只是兵部尚书家的独子。
宴辰泽瞧见孟颖那模样,就知道她想歪了,不由笑道:“我有那么蠢,去冒着假传圣旨的风险调都督府的训兵?!”
“那五百兵力是哪来的?!”
“是军部拨给楠江水师的兵,这两日刚好从池州过来,我就让他们迟了点,正好赶上今晚达到池州和潭州的交界处。”
孟颖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又疑道:“为什么要调兵到楠江水师?”
宴辰泽抬眉一愣,随即想了一想道:“这事迟早要有明旨的,告诉你也无妨,王上要扩充楠江水师,从池州潭州往西北青州和常州的源头处扩一扩,所以就暗旨让军部拨了五百兵力过来。”
“这样啊。”孟颖顿时有点佩服王上的魄力,能在江南这么乱的情况下还想着去扩军整兵,不愧是一国之君。
宴辰泽见她暗自赞叹的模样,不由蹙了一下眉,随即转身离开了监察司,等到孟颖抬头再想问些什么时候,已然不见了宴辰泽人影。
她不由挠了挠头,转而离开的监察司往汴城的方向去了。
孙家在临城,是潭州最大最富饶的州郡,但是同时,司里大多府兵都驻守在那里,而且还是一个商贾之家,所以孟颖并不怎么担心,而汴城的风凌阁则不一样,虽然许多高手可能被派去了铸坊,但毕竟是江湖门派,孟颖还是要亲自去守着。
……
早春的山野间仍然沁着一股凉意,和着微风拂过山间,给人们带来春季的温凉,自然舒适。
从过石林键的山道,再往潭州西边和池州的交界地带,便是铸造坊所在。
作为南昭国最大的兵器铸造坊,深处江南腹地,每年向军事院各方军队输送着兵器刀剑,掌握着国之命脉,本应是工部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但是近年来却变成了走私牟利之处,实在令人可惜。
然而,现在看来,这铸坊或许将会发生一件大事,并且,迎来它的转折。
潭州总督并没有跟着南梦深入铸坊巡查调账,而是带着人马在外间候着,大约南梦带着清明殿的官员们进去半盏茶时间后,他就向夜色中的一抹人影暗中比了个手势,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如果里面那夜影门联合风凌阁的二三十名九品高手都杀不死她的话,那他身后那联合池州总督埋在暗处的两千兵马总能留下她的命吧。
而且,他们有一个顶好的理由——孙家买凶欲刺杀主司大人,他们派兵支援,不慎来迟一步,导致主司大人惨死铸坊。
当然,既是孙家买凶,那孙家里也自然会有许多他们安排的“证据”。
但是他不会想到,南梦身边有一位大修行者境界的姨。
所以,看着那凌厉变化的五系灵阵在铸坊中大放异彩,将所有的杀手掩盖在那火红的金光之下时,旁边的南梦和木依依都惊呆了。
他们知道以皓淼淼的境界,可以秒杀九品修行者,但着实没想到还可以同时屠杀数名九品修行者……
只见在绚丽耀眼的灵阵笼盖之下,周围的岩火铁屑瞬间从原地飞起,带动起两边石壁上的或小而散沙的碎石,或大而稀疏的石块,破空朝底下那些杀手击杀而去。
然而,他们毕竟是九品修行者,或以灵力相抗,或以武道躲闪,并没有多少损伤。
而就这时,整个铸坊猛然震动了起来,火架铁刀于空中飘然飞起,灰尘飘荡于空气中,像是有了重力一般,混杂着从熔炉里飞到空中的火浆,在皓淼淼强有力的灵术控制之下,一齐席卷着朝底下的九品修行者们冲杀而去。
凌厉恐怖,毫不留情。
霎然间,尸血遍地。
南梦不禁咽了口口水。
她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狂风暴雨席卷房屋的场面,也不过如此了吧。
南梦突然觉得,相比之下,自己那种小型而不致命的冰椎简直是小儿科。
可这时的潭州总督在想些什么呢?
他看着里间那个猛烈晃动的山壁,心里是无比的快活,并且暗自赞叹夜影门高手之强大。
可殊不知,像这样摧枯拉朽,地动山摇的攻势,是只有大修行者境界才能发出来的。
等到皓淼淼收手落地时,杀手已然死伤大半,毫无威慑力。
此刻,南梦已经被惊讶的心神激荡,不禁摇着头走到了白衣女子跟前,“啪啪啪,啪啪啪”就是接连着几声高昂的鼓掌
“姨,我觉得你真的是超人。”
皓淼淼偏头一疑:“超人,是什么?”
“就是,牛人。”
皓淼淼依旧疑惑地看着她,似乎仍然不理解她这个解释。
南梦见之一顿,继而解释道:“就是说你特别厉害。”
“哦。”
南梦顿时一愣,不由摆头叹声:“果然是话题终结者啊。”
“什么?”
南梦立马讪讪一笑:“没什么,我出去了。”说着她指了指外间,然后一溜烟没了人影。
木依依随即上前,淡声道:“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皓淼淼没有转头她,而是点了点头,然而飞身离开了铸坊。
大修行者境界,一旦极其猛烈使用灵术,轻则精力衰弱,重则力竭而亡,上次皓淼淼就为了南梦清理清明殿,耗费了大量的灵力,事后又去了北寒一趟,回来已然起不了身了,足足在未央楼躺了一个多月才恢复。
今日一战,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了。
虽然她并不至于在发动一个五系灵阵后就虚弱至此,但是一次性击杀那么多九品修行者,着实也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
只是这些事,皓淼淼从未跟南梦提过,自然而然,木依依也不会提。
从里间出来时,南梦身上已经多了众多血渍,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连滚带爬的撑开铁门,随之而来响起一声猛烈的撞击声,瞬间将潭州总督和守在外间的人马吸引了过来。
只见熔炉的里间已然一片狼藉,仍然有着众多黑衣刺客在和为数不多的清明殿官员厮杀着。
潭州总督立马起身上前扶过了南梦,而同时,外间的监察司人马见着,立可提剑朝里间的黑衣人冲杀了过去。
“主司大人您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南梦大口喘着粗气,从怀间掏出来一本账册和一块令牌递给总潭州总督,虚浮着力气,紧攥住了潭州总督手道:“孙家……孙家走私……要杀人灭口……快去……快去调援兵……”
潭州总督心下一恐,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杀进去了众多监察司官员,眸色瞬间惊恐了起来,脑海中立马将上面的人想了一遍,然后猛然推开了司南梦,拿出火筒朝天发了一记烟火。
瞬时,便有众多兵马持剑冲了进来,往里间的杀了过去。
司南梦猛然惊疑了起来,艰难的转头看了那些士兵一眼,顿时青筋直爆,激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你……你竟然……咳咳咳咳……”
“梦主司,你怪不得我,要怪就怪宫里有人要杀你!”
说罢,潭州总督极其迅速的退步远离了南梦瘫倒的空地,随即便有众多士兵持剑朝地上的司南梦冲杀来。
只是一瞬,潭州总督人头落地,周围的所有士兵瞬间呆住了。
因为就在他们持剑朝南梦砍下去的同时,南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潭州总督身旁,然后,他们手里的刀剑扑了个空,南梦的冷刀抹了潭州总督的脖子。
没有留遗言的机会,一击毙命。
士兵们顿时震慑住了,但只是呆了一秒,就朝南梦冲杀而来,南梦眸光一寒,瞬间腾空而起,踩着士兵们的脑袋朝前方的平台上飞身掠去。
很显然,这些士兵不认识司南梦,并且只听潭州总督的话。
击退冲上来的士兵们,南梦拿起兵符就面向即将再冲上来的一群士兵,大声吼了出来。
“兵符在此,谁敢造次!”
哄闹声瞬间停止,士兵猛然抬头看向了前方平台上的南梦,眸中产生了极大的震惊和疑惑,而同时,司南梦再次大喊着解释了出来。
“潭州总督联合孙家及风凌阁,私调驻军,意欲谋害本官,现已被本官就地正法!尔等若缴械投降,本官恕尔等无罪!”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做,场面瞬间纷乱起来,而就在这时,一声破空的喊声,打碎了散乱的士兵。
“本官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