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今年的夏雨来得格外早,只是四月初,天空中就笼盖上了一层乌云,伴随着不算很大的雷声,雨水连绵而下。
之桃静静的坐在屋外的檐廊下,呆呆望着那缓缓洒落的雨帘。
雨水请冷而凉爽,将春夏之间的炎热散了大半,却也散了她的心绪。
一位娇美绝艳的女子自屋间款款而出,停在了她身后。
“还没想好吗?”
女子眉宇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柔和好听,就算是身着浅白偏金的华服,也掩盖不住那从骨子里冒出的温柔婉约。
之桃微微愣了一秒,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我恨司南梦是因为觉得不公平,你恨她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是清明殿主司,是王君跟前的红人,是我夫君的眼中钉,肉中刺。”
之桃顿时轻蔑一笑,转头看向她:“所以你想借我的手杀了她?”
裴媛轻然一笑,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柔美:“不是杀她,而是让她失了权势,这也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之桃眼神里顿时燃气一簇怒火,微微沉了一口气。
见之,裴媛刹然一笑,缓缓朝她靠近了一步,“她是从三品主司,更兼任着外交寺八品修攥,因她是官,所以宴夫人瞧不上你,认为你不配宴辰泽,可是你别忘了,她只不过是一介四品官家中的庶女,若没了官职权势,她什么都不是,到时候,宴夫人还能拒绝你吗?”
之桃胸中立马涌上一层悲怨,随即抬头看向裴媛:“可是若我去刺杀太后,你又拿什么保我?!”
“你只要在失败后攀咬上司南梦,然后做一出以死谢罪的戏码,到时本宫自有办法在王上跟前保下你。”
“我凭什么信你?!”
“你还有别的路吗?”
之桃猛然一愣,不由呆住了。
是啊,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金菊节上,宴夫人那一句“学学那些女官”就已经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什么冠冕堂皇的“骨气”,晏家看中的,从来都是门当户对。
裴媛不由微微叹了一下,缓步走过去拉起了她手,宽慰道:“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而言,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
之桃不禁抬头看向裴媛,眼神顿时更加怀疑了一分:“你也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嫁于二皇子,集三千宠爱,两年未有一妾室,如今还怀了身孕,你的人生这么美满,又如何能明白我的委屈?!”
“我当然明白。”
裴媛缓缓放了她的手,柔美眸子里不由散发出凄冷的微光。
“我虽出身达官显贵,但却并非嫡女,父亲的原配夫人死的早,我娘生我后也去世了,自那以后父亲就去了京郊练兵,我便被纳入祖宗族谱,成为裴家嫡女。世人皆知我父亲独我一个女儿,爱若珍宝,却不知,这十几年间父亲从未照顾过我。可是,这些委屈和不平我又与谁人说呢?”
之桃一时皱起了眉头,眸光霎然涌上一层不忍,不禁感叹:“原来你竟也有这般苦楚。”
裴媛眸光微绽,夹着一丝悲情宽慰道:“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得自己争取,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之桃不由坚忍的笑了一笑:“好,我信你。”
雨后的气候更加清新明丽了一分,滴答水声从屋檐处落下,敲响了即将到来的夏季。
祁逸忙完了朝政的事,便回府换了身衣裳,和裴媛上了私家的马车朝城东梨园驶了去。
梨园内没有多少伺候的人,小厮和丫鬟们都屋外洒扫着,屋里只有睦农在旁边帮着羽绾看账,一切安静有序。
马车驶至梨园门口停下,裴媛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当即便有一个小厮从门口迎了过来。
“请问来者是哪位夫人?”
裴媛微微一笑:“京都怀王府王妃求见。”
小厮猛然仰头大惊,随即拱手行了一大礼:“原是王妃娘娘,您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一声。”
“有劳。”
绕过亭台轩榭,当小厮将怀王妃求见的消息告知羽绾时,她先是大吃了一惊,随即招呼了小厮去请,抬眼示意了一下睦农。
睦农立马合上账本放到羽绾那边,倒掉茶杯的水,放进茶盏里,走出了屋子,却在门口不由一顿,转头道:“要不要我去跟南梦说一声?”
羽绾翻页的手不由一停,微微蹙眉道:“等和她谈过之后,我亲自去找趟小姐,你给带个消息就好。”
“行。”说罢,睦农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屋内。
羽绾微微看了一眼旁边的香炉,随即从院中叫了个丫鬟进来,示意她点上炉香,伺候在一旁。
裴媛随着引路的小厮走进房内时,屋里已然氤氲起一股微微的炉香,清新暖人,甚是舒服。
羽绾随即起身相迎,福身拜了一礼。
“王妃请坐吧。”
裴媛微微点头示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羽绾随即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丫鬟倒茶,也入了座。
“我喝不惯好茶,屋里也只有这些普通的碧螺春,王妃莫见怪。”
“怎会?!”裴媛柔和一笑,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
羽绾随即将账本放到了桌下微笑着看向裴媛,问道:“不知王妃今日找民女所谓何事?”
裴媛微微缓缓放下茶杯,抬头看向羽绾,笑色道:“听闻未央楼的戏台歌舞唱得甚好,这不是还有几个月就到太后寿诞了吗,本宫就想这能请未央楼的戏班进宫为太后祝寿。”
羽绾顿时嗅出一股异样,随即笑了一笑,婉拒道:“楼都是些民间戏样,哪比的过宫里,怕不是献丑才好。”
“楼主这说的是何话,宫里歌舞虽好,但都是些老样式,来来回回那么几个,倒不如贵楼里的新鲜有趣。”
羽绾不禁微微一笑,刚欲开口,裴媛就立马见机的堵住了她的嘴道:“楼主可不要拒绝本宫这一片孝心啊。”
羽绾不由顿了一秒,知礼笑道:“既然王妃都这样说了,那民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这楼里的都是些粗苯之人,到时恐怕会冲撞了太后娘娘,要不如我直接去宫里的舞坊教一教各位姐姐们,这样既不失了新鲜有趣,又不失了礼数。”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楼主了。”
羽绾微笑点头:“能入宫献舞是王妃看得起民女,怎能说劳烦。”
裴媛不禁掩面一笑,柔声客气道:“既如此,那本宫就不叨扰楼主排舞了,到时进宫直接报本宫名号即可。”
“嗯。”
裴媛随即笑了一笑,起身离开了屋子,羽绾也随即站起微微福礼恭送。
但当裴媛的身影远去后,她眸中的笑意随即被一股寒意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