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梦有些郁闷。
她来清明也有些时日，好歹算是个主司，竟是连一间属于自己办公区都没有，而且看样子，那老头似乎没准备给她开一间。
将一摞文卷放置到里面的木桌上，南梦坐到了本应属于老头的椅子上，一脸挑逗地看向对面正在赏花的老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老头，我可将你位置占了，心里服气吗！”
沽君子只是笑笑，倒是坐在下方清寒陌突然一脸严肃冰冷地看着她。
他很是不明白，这个主司为何敢如此无礼。
南梦扭了个身，突然觉得这木椅子格外硌人，甚不舒服，还没她做的太师椅好，转目就看到沽君子让人搬来了折在墙角的太师椅，展开到花圃对面，侧面对着南梦舒适的躺了下来。
这点叫南梦惊掉了下巴，这东西他是哪来的？
“风韩龄前几年教兵器司做的，我顺便拿了个过来，躺着到还挺舒服。”老人恰意地睡上靠椅，满脸笑意的看了南梦一眼。
行吧，谁叫他是长辈呢！不过她坐的这把椅子绝对要换。
南梦和清寒陌对完所有人官员名单，开始一个个决定处罚然后由清寒陌写入卷宗，上奏王君，最后密封存档。
“我有一个要求，人可以杀，家也可以抄，但他们的家人不能杀，没有孩子的发配，有孩子的赶出京都就行了。”
“好。”清寒陌按照南梦的理念将每个官员所对应的处罚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拿给南梦进行汇总查漏。
“这些夺官出京就行，不用发配。”
南梦圈出来一些并未犯错，而是因为党争被处理的人对清寒陌说道。
“好。”
“这些就别杀了，犯的错不也大，发配充军或者去服苦役，总之留条性命。”南梦又圈出了一群人要清寒陌降了些处罚。
这样一来，需要处死的官员就剩只几个了，南梦甚是满意。
但清寒陌却犹疑了起来，清明殿做事何时有这般温柔过？
以前这是给司长主办时，都是极厉手段，斩草除根。
“主司，这……”
“别多问，照着做。”
清寒陌的质疑立马被老人毋庸置疑的声音打了下去，身子顿时恭敬起来，拿过文卷，准备下去办事，却在这时得了南梦一句解释：“我不想死那么多人。”
清寒陌身子一震，略微停了一秒，离开了房间。
“你的心还是太善了。”老人轻轻摇晃着躺椅，悠悠的飘出一句话。
但南梦却对这句话极不赞同，翘起嘴道：“我可不像你们！”
待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后，南梦起身准备回去，却突然发现老头还躺在太师椅上，似乎并没有起身的动作，不禁走到了他跟前。
“你不回家吗？”
老人一愣，抬头望向她，眼神里有些微恸，“我家就在这啊……”
“这？”南梦有些疑虑，“你就没自己的府邸吗？”
老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就我一个人，需要什么府邸！”老人的语气轻缓柔和，却又显得那么孤独凄冷。
南梦感受得到他的情绪，身居如此高位，身边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么一比，她幸福多了。
许是注意到了南梦的沉默，老人对她忽然一笑：“快些回去吧，今日出榜，你家弟弟还有那几个小家伙都入了榜单，许是要庆祝的，别回去晚了。”
南梦眉宇微微蹙了起来，今日出门前清寒陌将事情给她说了一遍后，她就知道会很忙，于是提早就跟父亲打了招呼，晚饭不用等她。
只是这老头，南梦竟瞧着竟有些不忍。
“你待会还有事吗？”
“嗯？”老人抬头疑惑道。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南梦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小孩，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南昭三十年的四月初一是个好日子，白日里刚下过小雨，洗刷了半个月前的一场猩红，叫整个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缘故，春试和春闱文试的榜单在同一天被张贴出来，所有庆祝的门户比以往多了一倍，京都的街市竟是像节日一般热闹。
不过有人中榜，就势必会有人落榜，哪怕在刚下过小雨的冷夜里，未央楼依旧充斥着亮堂堂的灯火和酒过三巡的笑声，但还有会看见一些彻夜买醉的人。
世事无常，这世界上的快乐总会伴随着痛苦，失望，和鲜血，南梦所处的那个时空如此，这里也依旧如此。
南梦带老头来的便是这样一个俗事冗杂的地方，未央楼旁边的小院子可不是没用的，楼里的姑娘和长工，还有厨房，杂物房都需要地方。
当然有一处是他们的地方，以至于南梦没有打声招呼就带着老头去找了他们时，木依依惊愣了一秒，随后便消失不见。
等她再次找到两人时，南梦正拿着个糖勺跟羽绾学着糖画，笑得格外开心，突然让木依依觉得她有些没心没肺。
倒是旁边的老头先和她开了口。
“这么晚来叨扰，辛苦了。”
老人与她并肩而立，神色平静地问候了她一声，木依依似乎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面若冰霜的瞥了他一眼。
“如果是我，会将你赶出去的。”
老头自嘲的笑了笑，“这么不喜欢我？”
“你伤了她。”很显然，木依依仍然对上次的刺杀耿耿于怀。
老头沉默了片刻，解释道：“上次……”“你不用跟我说。”木依依的冷声直接打断他的话。
“她伤得很重。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她接受你，但我不会原谅你。”
“你最好保证不会有下次，否则我会杀了你。”木依依是真的生气了，眸光冷冽地扫向老人，“我想淼淼也是这个意思。”
老头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叹息道：“我知道。”
夜晚凉意如水，但这个院子里却格外热闹，南梦看着自己做好的糖人，心下一喜，也不管羽绾脸上被自己粘上的糖水，跑到檐下将糖人给两人递了过去。
老人笑着接过，木依依倒是破天荒的拿过糖人舔了一口，倒是让南梦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