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亚楠在简陋小楼中发呆,四周寂静得可怕。好在阿武心思细腻,为他寻来了保暖的被子。她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墙角,在浑浑噩噩中熬过了漫长的一夜。次日清晨,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眼睛因过度悲伤和哭泣而红肿得厉害,几乎难以睁开,满心的悲伤情绪依旧如阴霾般笼罩,挥之不去。
同一时间,天边还未泛起曙光,阿文便轻手轻脚地将春红唤醒。他神色匆匆地对春红说道:“什么都别带,咱们现在就走。” 随后,两人趁着夜色一路奔波,来到一座毫无特别之处的坟头。春红一见到那坟,泪水瞬间决堤,在那里悲恸地啼哭起来。阿文在一旁低声劝慰:“今天带你来只是认个路,这儿不能留下丝毫线索,有很多人盯着。我不带你来,你一个人千万不能来” 话还没说完,他便又急忙拉着春红匆匆返回。
而何三昨夜同样在浑浑噩噩中入睡,清晨醒来时,眼睛疼得根本睁不开。幸运的是,胡娘子及时赶来,手里拿着几个鸡蛋,轻柔地为他热敷。胡娘子一边滚着鸡蛋,一边温柔地安慰道:“何三,你可是姐姐的希望啊,她肯定盼着你在茶楼好好表现,这样她走了也能安心。咱们还得活下去,得吃饭,得挣钱养家,是不是这个理?” 胡娘子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像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般,满是关切与温柔。
这些道理,何三又怎会不懂?只是他一想到要如何向姐姐的家人交代,就感到无比头疼,心中满是忧虑。不过,好在何三的心底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未曾熄灭。他整晚都在自我劝说:“那个人肯定不是姐姐。只要姐姐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她。姐姐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才没法露面。” 靠着这一线希望的支撑,他觉得原本难熬的时光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未来仿佛又有了盼头。
赵亚楠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整个人失魂落魄,沉浸在无尽的哀伤与迷茫之中,浑浑噩噩地发呆。不知何时,王爷悄然走进了这座寂静的小院,手中还提着一些吃食。经过一夜的折腾,赵亚楠面容憔悴不堪,看到她这副模样,王爷的心里竟泛起了丝丝涟漪。
王爷走上前,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日暖阳:“过来,吃些食物吧,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赵亚楠原本毫无胃口,可一想到是王爷亲自送来吃食,若是拒绝,实在显得不识抬举。她勉强打起精神,硬着头皮拿起两个大包子,机械地啃了起来。
见她开始吃东西,王爷这才缓缓开口:“你那小院荒废了,着实可惜。让人修缮一番,还是能照常居住的。而且,那小院还有密道未填满。我寻思让徐掌柜带着何三和春红还有三个书生搬过去,把院子留个戏班排舞,徐掌柜就住在你原来的屋子慢慢将那密道填了。你看如何?”
赵亚楠神情木讷,脑海里还乱糟糟的,但她心里清楚,那小院是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下的,若是自己实在无法居住,留给如同弟弟一般的何三也不错。毕竟何三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自己刚离开,要是何三也走了,茶楼肯定难以维持下去。张班主他们这一群人都指望着茶楼维持生计,还有那三个尚未考取功名、无处落脚的书生,茶楼里大大小小四十多口人都靠着它吃饭。自己将大家带到这茶楼,打心底里希望每个人都能在此过得开心、安稳。想到这儿,她木讷地点点头,轻声说道:“一切就请王爷安排吧。”
王爷见状,继续说道:“你放心,待以后方便回来时,这小院还是你的。而且你账上还有些银子,我会让徐掌柜派人把小院修缮好,让他们也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处,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确实不太方便。何三那边有阿武保护,他们住在一起,你也能放心。”
赵亚楠听后,再次点了点头,原本沉甸甸的心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随着时间流逝,这场风波逐渐趋于平静。果不其然,到了下午,赵亚楠透过窗户,望向院子,只见徐掌柜正站在那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那些被大火烧毁、已然倒塌的部分,被一一拆到了一旁,工人们忙忙碌碌,身影穿梭不停。看着这一切,赵亚楠有了些许安慰,只要小院还能住人就好。毕竟,这里是她来到此地后的第一个家,能修缮一番,给这些穷苦的人提供一个安身之所,也算是对得起当初购置小院花去的那几百两银子了。
与此同时,在茶楼里,凤娘找到了何三将他拉到房间。她神色关切,语重心长地说道:“何三,你还是得回去报个丧。” 这话一出口,何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个话题。凤娘见状,继续耐心解释:“有很多人盯着,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家里一个人都不来,那些暗中盯着的人肯定会觉得事情有蹊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何三紧咬下唇,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还是不太愿意回去。
凤娘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你姐姐之前交代过我,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哥哥和弟弟想要学医,不如就让他们来城里学医吧,我来安排。其他人,你不想说,暂时先瞒着。但不管怎么说,你姐姐的亲人总得来个一个两个的。” 何三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可是他们来了就会知道。” 凤娘摆了摆手,安慰道:“没事的,要是他们不知道才奇怪。你让你哥哥和弟弟来,他们年轻些,相对更容易接受。要是换作你姐姐的爹来,万一情绪激动,可能不太好控制。你就先瞒着他爹,把弟弟和哥哥叫来。回去就说是来学医的”
何三听着凤娘这般细致的安排,沉思片刻后,觉得确实有道理。要是家里一直不来人,万一真有什么变故,以后自己一个人回去,面对姐姐的家人也不好交代。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嗯,那我明天回去吧,我这眼睛今天还肿得厉害,实在不方便赶路。” 凤娘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暮色沉沉,当赵亚楠满心以为今晚又要在墙角熬过孤寂的时光时,阿文的出现打破了这份绝望。阿文匆匆赶来,递给他一个包袱,示意她起身跟上。赵亚楠一头雾水,望着阿文严肃的神情,虽满心疑惑,却也只能乖乖听话。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那小楼里摸索着下楼,在昏暗的光线中七拐八拐,每一步都充满未知。好不容易来到路边,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阿文抬手示意,赵亚楠赶忙坐进车厢。阿文则利落地上了驾驶位,挥动马鞭,马车瞬间疾驰而去。
车轮滚滚,一路颠簸,将近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赵亚楠揉了揉被颠得发疼的身子,向外望去,这才发现阿文带他来与王爷汇合了。王爷见他们赶到,迅速钻进马车。紧接着,几个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紧紧跟在马车后面。一行人就这样趁着夜色,踏上未知的旅程。
赵亚楠坐在马车里,心情复杂。想起上次去看弘一法师,自己还被安排在前面赶马的位置,而这次竟有幸与王爷同坐一车。他偷偷看了王爷一眼,张了张嘴,很想问他们究竟要去哪里,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她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包袱,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透过车窗,望着渐渐远去的熟悉景象,她在心里默默与这个生活过的地方告别。此去一别,前路茫茫,真的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