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晨光熹微,文秀便已起身,这可是她许久未曾有过的早起。身旁家丁早已候着,她一心想着要给唤男姐她们一个惊喜,带了满满当当的礼物,意气风发地踏上行程。一路上马蹄疾驰,扬起尘土,她满心期待着与唤男姐重逢时的场景。
终于赶到芷兰茶庭,文秀却察觉到今日的茶庭与往日大不相同。茶庭里人来人往,热闹依旧,可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似乎都在讲述着一场火灾。
文秀满心疑惑地走进茶庭,只见众人表情哀伤,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满心欢喜,脆生生地喊道:“唤男姐姐!” 然而,平日里熟悉的回应并未响起,无人理会她的呼喊。
这时,徐掌柜快步迎了出来。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叫不上名字。她连忙亲切又急切地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唤男姑娘的妹妹,我来找我姐姐。”
徐掌柜听闻,一下子愣住了,呆立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遗憾,声音低沉地说道:“唤男姑娘昨日被大火烧死了,姑娘,你来迟了。”
这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文秀瞬间如遭重击,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脱口而出:“不可能,不可能吧!”
徐掌柜神色凝重,认真地说道:“是真的,你去问何三吧。”
文秀这才瞧见何三独自呆坐在那张熟悉的桌子前,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何三的眼圈红肿得厉害,像极了两个熟透的大鸡蛋。文秀见状,心急如焚,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把拉住何三的衣袖,用力摇晃着,声音带着哭腔问道:“何三,是真的吗?唤男姐姐真的被火烧死了吗?”
何三缓缓抬起头,对上文秀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溢满眼眶。
文秀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地悲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文秀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眼神空洞而茫然,手中那些为姐姐和何三精心准备的大包小包礼物,还有香甜诱人的甜点,此刻仿佛变得无比沉重,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却不知道该将这些东西递向谁。身旁贴心的丫鬟默默上前,将甜点轻轻放到桌子上。
文秀痛哭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泪水,声音哽咽地对何三说:“何三,你知道姐姐葬在哪里了吗?你带我去祭拜祭拜吧。” 何三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缓缓缓过神来,眼眶中仍蓄满泪水,低声说道:“姐姐,姐姐被葬在了河边,我带你过去吧。”
于是,文秀提着大包小包的甜点,和何三一同朝着河边走去。一路上,风轻轻吹过,却吹不散两人满心的哀伤。
到了河边,一座孤坟静静立在那里,坟头旁插着一块简单的木牌,上面用墨写着 “唤男姑娘之墓” 几个字。看到这一幕,文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泣不成声。她缓缓蹲下身子,将甜点一一摆放在坟前,泪水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一番祭拜后,文秀拉着何三的手,神情哀伤又落寞,喃喃说道:“本以为我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打发时间、寻得快乐的地方,可如今姐姐不在了,我再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她带着丫鬟,一步三回头,失落地离开了,只留下那座孤坟,在风中静静诉说着无尽的凄凉 。
何三失魂落魄地回到茶楼,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铺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斑驳的屋顶,满心都是解不开的谜团。他心里不停地犯嘀咕,实在拿不准徐掌柜的话是真是假,会不会只是在安慰自己。回想起那个和姐姐极为相似的人,他愈发困惑。这一天的变故太过突然,犹如晴天霹雳,让他完全没了主意,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师父和哑弟。昨天回家还信誓旦旦地说姐姐在这里过得很好,可今天一切都天翻地覆,这种情况,他怎么开得了口?
不过,好在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在他心间闪烁。他隐隐觉得,姐姐肯定没有葬身火海。可姐姐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辞而别,离开时也不带他一起?又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给他留?这些问题在他脑海里疯狂地打转,像一群嗡嗡乱叫的苍蝇,赶也赶不走,让他头疼欲裂。
就在他被这些疑问折磨得痛苦不堪、难以自拔的时候,张班主抱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张班主走到何三床边,轻声说道:“这是昨天你姐姐没看到你,让我给你的。” 何三一听,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有了一丝光亮,他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一把接过那个大大的包袱。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迅速地解开包裹的布皮。
映入眼帘的,是好几本歌词,仔细一看,上面的曲子都是姐姐早就请谱曲人精心谱好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服饰的图片,以及为何三他们制作配饰的设计图。何三越看泪水就越不受控制,模糊了双眼。那些熟悉的字迹、用心的设计,无一不让他想起和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张班主见此情景,心疼地用力拍了拍何三的肩膀,试图让他镇定下来,劝慰道:“你姐姐说了,你可是这里的台柱子,得在这儿好好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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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书康从大理寺回到家中,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脚步虚浮地迈进房间后,便反手关上了门,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整整一天,他水米未进,对周遭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致,只是呆呆地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任由思绪在痛苦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
他原本只隐约觉得自己对唤男姑娘多了几分在意,然而,当今日亲眼目睹那具被烧得黑黢黢的女尸时,他才如梦初醒,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唤男姑娘早已在他心底悄然扎根,根深蒂固。回想起为了救她,自己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给王爷传信,恳请王爷设法搭救,他的内心五味杂陈。可传信时,又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太过直白,诸多隐晦,诸多无奈。
此刻,满心的愧疚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一遍又一遍地自责:早知道命运如此喜欢捉弄人,当初就不该与唤男姑娘相见。为何要让自己的声音与那苏康的那般相似,以至于一步步深陷情网?自己对唤男姑娘生出的这份好感,不仅没能给她带来幸福,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拖入苦难的深渊,害得她受尽折磨。
他满心疑惑,这次自己明明已经给王爷通了消息,为何王爷还是没能将她保护周全?他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而茫然。“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即便唤男姑娘还活着,这辈子怕是也与我再无缘分。毕竟她已是王爷的侧妃。”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
其实,他所求不多,仅仅是希望能看着她在那茶楼里开开心心地营业,像寻常女子一般生活,他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可为什么就有人不肯放过她?这些日子,他自认为已经表现得足够小心谨慎,努力地在各方势力间周旋,可到底还是没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