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十字路的岔口,车流交错,却不知抬脚该往哪走。
脑海里的碎片化信息无法真正的形成一幅画面,想不起来,又无法将其忘却。
红绿灯不知交换了多少次,谢抚恹站在斑马线上却始终不知去处。
回家,他怎么和温也悸相处。
不回家,他还能去哪里。
直到出租车停在他面前,谢抚恹才终于回过神看了眼自己所处的位置,而后在司机询问需要坐车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报了个地址,谢抚恹坐在后排,头靠着窗玻璃闭上了眼。
明明只是坐着,什么都没做,却不自觉的呼吸困难,于是他稍稍提起劲,直起腰试图让呼吸更顺畅。
可那实在太耗费精力了,腰直了俩秒后,像被抽走了骨头,谢抚恹又软了下去。
他迫切的需要一些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抵挡那些充斥在脑内,无法被轻易消化的信息。
一向多言的司机似乎也观察出上车的这位乘客太过于疲惫,没有聊天的兴致,于是也不说话,安静的留下时间让车里的人休息。
车辆飞速穿梭,人烟和建筑都逐渐稀少,最终又停在了一座熟悉的白房子前。
和上次来到这里时的模样差不多,只是这次没有温凭和另一个人站在门口等他,房子也没有开门。
不过他的目的地倒不是那座房子。
缓慢的踏步至房子身后,墓园的入口处放着新鲜的白玫瑰,没有守园的人,安静的只有浅浅的风声。
空旷的墓园响起淡淡的俩声脚步声,温凭当初隔着窗户给他指的那一小块地方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他顺着第一块墓碑,像很久很久之前的温也悸一样,在一块又一块安静的墓碑里穿梭。
墓园很大,不过墓碑却不多,甚至没有预留的空墓碑,几乎全都有名有姓。
墓碑上立碑者一栏大多数是爱人,有少一部分人的墓碑者刻的是温凭,只有罕见的一俩位是以家人的身份留在逝者的墓碑上。
知道温也悸进过戒同所后他大概的找了一下有关的消息,相关报道很多,已经烧毁的废墟和铺天盖地的照片传的到处都是,甚至大规模的引起了一众网友的愤懑,要求关闭此类会所。
不过网络终归是网络,这件事在网上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之后,又在疲惫战后的无人问津中结束。
新闻大多是对于逝者的惋惜,也并没有对后续事件做出相关报道。
不过谢抚恹在温凭向联合国递交的申请单中,发现了温凭对后事的处理方案。
他建了一座墓园,将逝者安放在了此处,并根据信息先行联系了受害者的爱人和家人。
还能联系上,没有移情别恋的,大多数都是爱人来亲自立的碑,联系不上爱人,家人还愿意管的,就是家人来立的碑,联系不上爱人,家人也不愿意管的,还有俩个人都葬身在戒同所里的,就都是由温凭立的碑了。
这所墓园也没有再收纳其他逝者,就放了这些人,没有人再来叨扰。
他们在死后终于得了清净,拥有了“爱人”的身份,也不必再担忧世界上的其他人会如何诟病。
慢吞吞的行至最后一排,他的目光撞上另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视角受限,一开始俩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安静的墓园多出来了一个人。
四目相对,那人站在最后一块墓碑前,指尖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香烟,似乎是没想过除了他还有人会来到这里,与他对视的眼神里有着几分错愕。
只是几秒,甚至零点几秒的时间,他眼神里的错愕又换成了好整以暇,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打量。
而谢抚恹也在片刻的思索之后,想起了这个人。
即使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这张脸太熟悉了。
联合国首席执行官,来润饶。
这张挂在联合国首页上的脸,几乎从不在他们面前现身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而他对面的来润饶也在对视里,很快的找到了这个人的信息。
几年前一晃眼时,那张照片中青涩的脸与面前的人五官重合,他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倒不是他对手下的联合国成员太上心,主要是这位成员在加入联合国之前,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过了。
即使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对来润饶来说,他们已经是老熟人了,毕竟这已经算是他出现在他视线中的第五次了。
第一次是很多年前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在加入协会之前,联系人一栏里填的是空白,被打回来之后,只在联系人一栏填了个名字,关系填的弟弟。
他并不觉得兄弟之间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以至于他第一次填表时不愿意留下对方的信息,于是他顺手查了一下,发现俩个人其实并无血缘关系,只是在更久更久以前,在同一个福利院待过。
第二次是他加入联合国,这个熟悉的名字又一次闯入他的视线,不过他没有询问俩个人个关系。
再后来就是对方制造的惊动整个协会的“惨案”,年纪轻轻,下手却是心狠手辣。
最让人记忆深刻的应该是第四次。
当年戒同所被毁后所有人的资料都经由他手,全部进行了一遍整理。
其中三位联合国成员,有一位的档案里,除了入会时填写的表格,只留了一张遗产转让协议。
那份遗产转让协议做了严格的保密处理,也就代表如果转让人离世,该转让人名下的所有流动和非流动资金,都会经联合国之手包装后,以另一种完全不透露来源的方式,送到受赠人名下。
而那一张单薄的遗产转让上受赠人的名字,填的就是龙头企业家夏轻梨舒明立的养子:谢抚恹。
而那份遗产转让协议上转让人的名字,是很多很多年前,孤注一掷的加入协会,什么都没打算留下,也什么都没打算要的温也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