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院门口,丹枫落照,和风拂面。
地上映照颀长的影子,长影婆娑,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身着墨色龙纹锦袍的陆秉川负手而立,听闻脚步声他也未回头。
他的目光投向太傅院门上红色门匾,太傅院三个金色大字映入眸中。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住,他负于身后的手,指尖曲了曲,“说。”
粉色衣裳的宫女,低首福礼,“娘娘见了傅医使,给她开了几副调理身子的药方,这会子已离开凤仪宫。”
陆秉川手心捏一把,眸中掠过心疼,“仔细伺候,娘娘身子若有不适,及时来报。”
“喏。”宫女应声,转而,匆匆离去。
她气性大,今日之事定是怄了不少气,陆秉川心想。
太傅院门口热闹起来,皇室宗亲的孩子们陆续出来。
“父皇。”陆聿瞧见陆秉川,他喊出一声。
那些小世子们见到陆秉川,纷纷行礼,嬷嬷宫女侍卫齐刷刷拜了一地。
“都免礼。”陆秉川淡然说道,走几步来到陆聿身边,牵起他的手。
李子承迈四方步悠悠行至门口,他面上和煦的笑颜对上陆秉川目光时僵住。
他拱手朝陆秉川拜一礼,“陛下圣安。”
陆秉川沉默相视,李子承也不敢起身,二人对峙许久。
“聿儿先跟嬷嬷回宫。”陆秉川目光投向陆聿,一手轻轻拂了拂他的面颊,面露微笑。
陆聿点点头,嬷嬷牵着他的手走向接他的马车处。
所有孩童宫人尽散,陆秉川对身后内侍总管说道,“你们先退下,朕与李爱卿说说话。”
“喏。”总管内侍应一句,宫人侍卫默默往后退。
“李卿平身。”
李子承缓缓站起身,他低首不看陆秉川。
今日闹成这样,他还不肯罢休?
李子承自嘲而笑,当初若他带夏知忧走,又会是什么局面?
“陛下心里不舒服,想要如何责罚微臣皆可。陛下莫再为难娘娘,娘娘这些年受过那么多苦,陛下也有目共睹。若您不解气,微臣这条命给了陛下也未尝不可,只希望您莫再质疑娘娘。”李子承声音沙哑说道。
陆秉川不言不语,安静注视李子承。
回忆往昔,那一年他与夏知忧争得你死我活,就因为夏知忧一句她曾喜欢过李子承。
今日闹得不可开交,仍是因为他……
陆秉川眼眶渐红,哪怕多年朝夕相处,夫妻情分,终抵不过他们之间的羁绊?
他心里始终不甘,他先遇见夏知忧,也是他一次次救她于水深火热,她的心却好似从不属于自己。
“母妃说,当初,你们原本打算成婚,因为母妃阻拦,方才放弃。此事是否属实?”陆秉川漠然问道。
李子承抬眸,瞧一眼他,慌地低下头,“陛下,往日之事,莫再提及,只愿您相信臣与娘娘之间绝对清白。”
“清白?”陆秉川哼笑一声,“当年,知知说,你们初识,她其实喜欢过你,你可知?”
李子承身子一震,微张嘴错愕不已,多年来,他从未听夏知忧说过,他们一再错过。
在民间相伴多年,她也未提及。
他心底一直认为,夏知忧深爱陆秉川,就算他们当初决定在一起,她未说过半个字喜欢他。
“娘娘心里一直在意陛下,当年之事,不过是娘娘觉着……觉着想为殿下寻个依靠。臣也不忍就此让娘娘与殿下独自承担生活之苦,方才有过异想天开的想法,陛下切不可置疑娘娘的心。”李子承低首,极力掩饰内心不平静。
陆秉川一味冷笑,心中却阵阵酸涩。
“江山易夺,人心难测……”
陆秉川负手而立,他望向远方,声音低沉,“朕坐拥天下,却难测她的心。李卿,你说,朕该如何?”
李子承沉默片刻,“陛下,娘娘对您的情,藏于日常点滴。或许是陛下身处高位,有些事未能察觉。”
陆秉川眼神复杂,“当真如此?朕心里一直不甘,朕与知知初识在先,为何她的心会先被你给占据。”
谈及此,李子承心底泛起酸楚,若陆秉川所言属实,他与夏知忧曾是两情相悦。
他们因父母原因错过,这一错便是一生。
本以为可以弥补的遗憾,随着陆秉川的回归,也化为泡影。
这一刻的遗憾心酸更令人悲伤绝望。
他眼眶打转,微微抬眸,“陛下,你如此逼问臣,可曾想过,若娘娘当年真与臣有情,臣一生挚爱,终是爱而不得。而你与她可光明正大,朝夕相伴,携手一生,你还有何不甘。你可曾体会过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的痛与苦?”
陆秉川眼眶渐红与他相视,他心底的怨与恨又何尝是旁人能懂。
“陛下,你既知晓娘娘也曾是他人心中意难平,也是他人可望不可及之人,愿你珍惜。夫妻离心,最是伤人,你爱她就不要让质疑怨恨毁了她。不爱她,就请放过她,你一直清楚,娘娘从来不是非谁不可……她可以活得更好。”李子承泪眼婆娑,即使此生与她无缘,也只愿她安好。
陆秉川负于身后的手紧了紧,陈年旧事,他再不想回忆。
李子承所言不假,他若生疑,他们此生必定不会安稳。
唯有他放下心中所有不甘,他还能有一个幸福且美好的家。
“往日种种,朕不想再提。李子承,你在朕的眼皮底下,朕希望你不要再有任何肖想。”
言罢,陆秉川拂袖而去……
李子承垂下双肩,目光触及陆秉川的背影,心又好似被剜一刀。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李子承垂眸,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泪滴落在衣襟,绽开一抹忧色。
落日西沉,霭霭暮色,逐渐失去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