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风原本打算以死抗衡,但深知以目前薄弱的身子对付铁球,如此作态,简直以卵击石。
所以在迎面而上的一瞬间,没有举起烛火,而是思索片刻做了某个决定。
他轻步缓慢移至隧道入口,站在漆黑位置,闭着眸子,用耳朵辨别球击方向,这才顺利躲过铁球带来致命攻击。
最后又经过九死一生与各种兵器抗衡,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来到一块极大的玻璃面前。
隔着厚重的玻璃屏障,目光所及的便是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长方形的石头上面。
而那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是江子淮的肉身。
透过屏障,看不真切里面人的睡姿,但能辨别出身袭一件素白宽松的衣袍。
此时长清风已经伤势不轻,不仅双手感到一阵瘫软、颤栗,提不起来剑,就连双脚亦是如此。
但当看到眼前的人时,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站在偌大的屏障面前,双手不断抚过石壁,墙上的灰尘早已沾满指腹,以为要用蛮力解决之时,手指总算摸到一块松动的石砖。
一阵窃喜油然而生,当以为可以救人之时、当脸上浮出久违的笑容,在摁下的瞬间,同时他的命也交代出去。
石砖发出“叮”的一声,屏障化作虚无。
与此同时,周遭悬装的机关自由启动,不到一秒,“咻”一声,箭声划破深渊,从身后对、准、狠,直入身躯。
三把箭同时直穿人体感官。
胸前、腹部、大腿,无一不例外,痛感遍布体内,如同被人注入无数银针“滋哒哒”交割心脏。
让久违体会不到肉体上带来痛感之人,再次亲身体验皮开肉绽的滋味。
如果是其他人,恐怕已经死透,然而,他却以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不欲生,硬生生的把人带回家。
甚至在即将死去之时,伸出五指,毫不犹豫再次钻入自己体内,以最后一丝丝法力,把心脏置入沉睡人的身体。
直到最后一刻,那个始终沉着脸,阴晴未定,脸上苍白如纸,油尽灯枯,仿若即将步入鬼门关的男人,终于笑了。
此时的他嘴角残余猩红的鲜血,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也许是再也等不及。
凭着仅有的力气,凑近床上人的耳边,小声嘀咕:“我说过,就算你死,也还是我的人,但这次...”男人欲言又止。
语毕,眸中染上一层欣慰的雾水,依依不舍低头吻向一动不动的人唇瓣。
分开后,床上的人嘴角沾染他的血迹。
男人就静静靠在胸前,一动不动闭着眸子。
.....
这个男人,从小未曾有人结伴同行,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只有一位师尊。
可师尊从未对他上过心,一天到晚也看不到人。
他的家族似乎很多人,叔叔伯伯对他也不差,但自己深知,所有人愿意搭理他,源自于敬畏。
所以一日三餐大家都很忙,一张偌大的长桌,只有自己的身影。
鼓着勇气想跟那些师兄弟一起玩,想与他们一起练武,可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可遇不可求,也不知自己偷偷练习的时候,为什么师尊要训斥他,也不让他学习任何舞剑。
山上没劲,那就下山玩,他也不恼。
可惜山下如同山上一样痛苦,仿佛所有小孩都有意回避与他亲近,就连大人亦是如此,只要知道他的身世后,无一不例外回避。
如此遭遇让少年郁闷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有人告知,不是他做的不好,是因为他跟他们是不同的,因为别人都是有母亲生下,而他却是自己生自己,所以没有父母,外加出生的那日月亮是红色,所以所有人就奠定着后来这一切。
这个人会给他们带来不幸。
渐渐地长大一点,他就自己与自己玩,也不再亲近人。
性格开始变得孤僻,话也变少了,不再祈求有属于自己的同伴。
不再与人亲近后,少年最喜欢的就是后山玩。
躺在草坪上抓虫子玩,什么“知了”、“混虫”、“蝴蝶”等专门抓这些小生物,装瓶子里。
后来一次,他意外看到有个地方丢着大量死猫,有的四分五裂,有的见首不见尾,场面血淋淋一片,甚至有的还有余温,他们就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一开始少年会主动给它们处理伤口,可惜均无生还,之后换了方式,把那些猫的血装进容器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它们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他要为它们保存证据。
然而,想不到有一天这样的自娱自乐方式会被师尊发现。
但也由此,让他有机会认识一个一生想要守护的朋友。
所以就算那个人后来对自己说,他的接近是有目的,可依然义无反顾。
因为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但让他更难受的还是那句话,“谁会跟你这种人玩...”这句话深深刺入心脏,想不到他会如此看待自己。
当以为可以跟朋友分享秘密的时候,没想到会让对方露出厌恶的神情。
甚至问都不问一句,就自主判断,那个女孩是他杀。
可这一切该怎么解释?
对他说喝猫血只是用指腹粘过一次,就再也没喝过?说好喝是因为味道有些腥到苦涩?但又可以麻痹自己的神经?说那个孩子被马车撞了,这才帮忙安葬?
可对于这一切,少年都不愿再开口了,因为那句话说出口之时,已经没有必要。
心脏掏出的那一刻,清醒后朋友就消失了,只有一个人冷冰冰躺在地上。
他不愿意回清渊,因为那个地方冷如冰库,也不愿意在冰库中死去,而是想要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山洞中,因为只有这样,身体缺个口的地方就不会那么冷了。
这也是唯一能让自己感到有温度的地方,毕竟一个人的世界太冷。
.....
等百月在房间看到人,床上已是血淋淋一片,尤其是坐在上面倒下的人,黑色衣裳都掩盖不住,不断溢出的血液。
两个人一上一下,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坐着的人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上半身,而是靠在躺下的人胸口上。
也许是死了,也许...
之后的那些日子,百月为救活长清风,到处寻医,因为之前为了装入新的心脏,就把那些蛊气都洗净了。
后来怎么努力,都无法在对方体内注入蛊气,只能用冰库把他肉体封存。
直到三个月后,有个人对她说可以救下长清风,但条件就是在他体内注入蛊珠。
这是一步危险棋子,一旦迈出步伐,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但为了让人活下来,再三思考之后,百月答应了。
江子淮的肉体早已变成一个活死人,除了心脏会跳动,人早就没了魂魄,最终决定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