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青年似乎多虑了,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的人身上,脚步不由驻足。
里面的人没声音,是因为不想回答,没动静是因为不想动,也不想沐浴。
他就抱着头颅静坐在浴桶旁边,神情呆滞,也不知在想什么。
青年轻轻关上门,缓步走近坐在浴桶旁边,臂弯抱着骷髅放在膝盖上方,蜷缩坐着的人,宛如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看着对方神色异常呆滞,神情涣散,仿佛失去灵魂。
青年神色不由显露同情之意,他蹲下小心翼翼询问:“为什么...不洗?可是不舒服?还是...水太烫了?”
但乞丐没有回应,而是始终低着头,似在沉思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中未有丝毫波澜:“你叫什么?”说话之人面无表情,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仿佛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
青年面对忽然的提问,表情有些诧然,但只是一瞬之间,思忖片刻,干脆利落回答:“白王皇,名云御。”
“皇云御…吗?”乞丐低声呢喃着,声音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失落。他的神情忽然变得黯淡,似在惋惜什么。
青年敏锐地捕捉到乞丐的情绪变化,则轻声问:“你呢?我可以知道你名字吗?”他的声音轻柔而温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亲和力。
乞丐听到青年询问,微微抬起眸子,视线落在眼前的人,神情藏着几分警惕和陌生,让人难以窥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个人总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虽然抗拒,但又有点想靠近,是因为长相相似原因吗?心中不由的想。
停愣半晌,乞丐这才悠悠开口:“江子淮...”
他的声音颇为厌倦自己且无力,似是不愿意提起那个伴随一生的名字,却又在半个世纪雕刻着毕生的所有,不禁涟漪起尘封已久的记忆。
“江子淮...”皇云御嘴里嘀咕着:“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名字。”说话之人嘴角勾勒,轻笑一声,而后站起身,弯下腰,伸出胳膊到江子淮跟前:“很高兴认识你,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他的声音尚在笑。
闻言,江子淮瞳孔不由顿住,诧然看着眼前一张笑盈盈的脸,心里似乎流入什么东西,使得一阵缓和与慌张。
朋友....吗?这个人要跟他成为朋友吗?
可...多年前,他何尝不是也有过朋友,但自己不过为了利用他人,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格成为谁的朋友,也早已不配做任何人的朋友。
江子淮心里某种信念在翻涌滚烫,看着向他伸展骨节分明,修长的五指,眼眶闪烁泪水,敛上一层雾霾,自哀自怨偏过头,以此为拒绝。
忽然,一只手被牵住:“嘻,抓住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不过这回你无法拒绝我了吧?”皇云御得意地说。
“你...”江子淮,显然一愣,抬眼看着近在咫尺地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上手揽住他的腰,把人扶起。
“你干什么?”江子淮慌里慌张挣脱着。
皇云御眉开眼笑:“放心,我只是想让你洗澡,好帮你处理伤口,但你不洗的话,我只好亲自服侍你了。”对方一边说话,一边帮他脱衣服。
“不...不要,我不洗,你放开我。”江子子淮手忙脚乱,极力拉扯着自己即将退怯地衣裳,心跳不由加速,情绪激动。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江子淮还在挣扎中,忽然,身后的人动作停顿片刻,待他看向对方,对方已经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黑丝带子,绑在自己的眼睛上,对他轻声道:“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我这样可以吗?”
这个人为什么会....会这样的不同,好像什么都没说,就已经知道他所思所想。
这一幕让江子淮动作不由停住,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蒙着眼睛的人。
彼时,大概是觉得不用与对方对视,所以神色不再闪躲,而是双眸瞪大的看着眼前人,他发现自己的情绪正在被这人消消扶平:“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与你不过萍水相逢,为何你要....”
“因为我想对你好呀。”皇云御不以为然回答,似在述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句话让江子淮一时哑言。
“而且,我是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成为我的朋友,但你却拒绝我了,很没面子...”这句话他没有说话口。
“好了,别想太多了,现在最最要的就是帮你洗个清浴。”皇云御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搭在江子淮肩上,让他转过身,背对着,为其解衣宽带。
“等下,我可以自己洗,不用麻烦。”江子淮大声道,无限拉扯自己衣服,裹挟身子。
“我知道你可以。”皇云御语气顿了顿,随即凑近江子淮耳边,小声道:
“但...能不能给我个表现机会,看看能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好吗?”声音仿佛在乞求。
烫,好烫,无论是脸,还是脖颈,或是耳畔传来撩拨人的氤氲,都让江子淮感到一阵心慌意乱,脑袋宕机。
对于这一切,他知道不该贪欲的,可卡在喉咙里的“不”字,始终说不出口,明明蹦跶在嘴边,但还是硬生生被咽下,而取而代之的却是那个不会轻易说出口地“好”字。
这个人很可怕,可怕到让人全身发颤,因为他似乎可以窥视别人内心防线,让人渐渐迷失方向。
可按理说,他都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是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明明...明明...也不该在这里才是,可为什么...
江子淮心里早已乱成一锅粥。
房间不算小,却觉得整个空间都被奇怪的盼头填满,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活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
彼时,江子淮毫无意识的跟着对方的点示,让他脱衣服,就脱衣服。让他放下怀里的骷髅,他就放下。让他走进桶,他就走进浴桶。似乎这一切都在无意识的游走着,不用想、不用看,就听着便好。
“那我开始了?”
“好。”
“拿来皂荚。”
“好。”
“我先帮你洗头发。”
“好。”
江子淮就静静坐在浴桶里,帮皇云御递东西,这一刻滚烫的心仿佛要一涌而现。
坐在浴桶里,露出半截雪白肩膀,长发沉以水中,水珠滴至脸上,直至双肩,伴着打环在空中的氤氲,静静感受。
皇云御就坐在浴桶外面,眼睛被黑带绑住,从背后用皂荚,轻轻帮江子淮梳洗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