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寻雁并不打算如谢夫人的意。
如她自己所言,她的声名早已坏了,眼下嫁进定远侯府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方寻雁现下也想明白了,她父亲说得对,嫁给谢子慎没什么不好的。
谢子慎其人,朝堂上虽没什么建树,但好在他有个好兄长好母亲。
如今朝堂储君之位争得水深火热,先前欲与她定亲的礼部侍郎早早便站了五皇子一派。
虽然五皇子现下得意,但有四皇子先例在前,谁能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四皇子?
反倒是定远侯府,向来中立,不偏不倚,是最忠实陛下的保皇派。
不论下一任天子是谁,谢昀在朝堂上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定远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谢子慎又是他唯一亲弟,往后纵是再没什么能耐,也能在朝上混个富贵虚职。
再兼他还有个好母亲。
谢子慎可是谢夫人独子。
先前在冠礼上方寻雁便知晓,这卫青黛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处处为着他谋划着想,一颗心都系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
这便又如了方寻雁的意了。
自己只消嫁过去,笼络住谢子慎的心,将他们母子情分离间,那卫青黛定然痛不欲生。
自己被卫青黛算计的仇和怨才算是报了。
卫青黛不肯退婚,不止不肯,还去自家父母面前哭诉,说是定远侯府嫌弃她诸多要求,上门来逼着自己先行退婚。
李嬷嬷被她反将一军,骇得不轻,“方姑娘,你先前可不是这样同我说的。”
方寻雁先前的确不是这般说的。
她要将李嬷嬷诓到自家父母面前,于是叹了口气,又将那搁在桌上的单子收进了自己怀中,“罢了罢了,此事也非我所愿,只是婚姻大事,还是得由父母做主。你同我一同去前院,我这便跟父亲母亲说退婚一事。”
李嬷嬷本不欲去,“此事方姑娘自己与父母商议即可,我过去似是不大妥当。”
方寻雁却是冷哼,“你怕什么?你当我们方府缠着你定远侯府不成?老实告诉你,我父母也看不上那谢子慎,先前也不过是惧着贤贵妃娘娘的威名,如今正是巴不得两家退亲呢!”
她又嫌李嬷嬷迟疑不决,“你去不去?你现下随我去,咱们这便把事情说开了,庚帖换回来,往后我方寻雁与你定远侯府再无干系。”
她说得果断又决绝。
李嬷嬷到底跟着她到前院去。
谁知那方寻雁一到了前院便变脸,浑然没有方才的傲气模样,反而拿着那张单子去方父面前哭,“父亲,定远侯府要逼着女儿退婚,还请父亲为女儿主持公道啊!”
方父骤然闻听此话,气得面色铁青,指着李嬷嬷道:“好你个定远侯府,欺负人都欺负到本官家里来了。怎么,是当我这方府无人了吗?”
李嬷嬷当真是百口莫辩。
此事闹得很大。
方父携女来定远侯府找谢夫人要说法,谢夫人自然是不会承认,忙不迭解释,“方大人,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让李嬷嬷过去,是问姑娘成婚事宜的啊!”
她不会承认逼姑娘退亲的事。
但承不承认的,没什么打紧。
方家去定远侯府闹了这一场,翌日这定远侯府想要退婚的消息便传得满城风雨。
方父更是落下话,“现如今不是你定远侯府要退婚,而是我方府不愿嫁女。”
正逢谢昀下值归家。
撞上方父领着哭哭啼啼的方寻雁归家去,方寻雁不肯走,嘴里还念叨着,“我不退婚!我要嫁给谢三公子,我不走——”
方寻雁被强行带走。
方父见着谢昀脸色仍是铁青,抬手行礼,很是不客气,“定远侯府当真是高门显赫,我方家势小,委实是高攀不上。”
“方大人留步。”
谢昀出声,态度诚恳,“我才归家,不知发生了何事,想必是两家之间有所误会。方谢两家结亲乃是大事,我定远侯府万万没有看轻大人的道理。”
他又拱手请方父进府,“方大人随我进府,咱们两家坐下来好好商议,莫要叫旁人看了热闹去。”
定远侯府门口早聚集了许多百姓,都在这眼巴巴地踮着脚尖瞧热闹。
方父甩袖冷哼一声,到底是随谢昀进府去。
方父本想着退婚,息事宁人,毕竟眼下两家已闹到这番地步,往后纵是结成亲家也是怨。
但方寻雁不肯。
“我不退婚!”
先前闹着要退婚的是她,如今抵死不肯退婚的也是她,“我不管,我就要嫁给谢三公子!”
她还拿先前的定亲说事,“这门亲事可是当时贤妃娘娘定的。”
贤贵妃如今已降为了妃位。
“你们若是退婚,我便闹到圣上面前去,让圣上知道你们定远侯府言而无信,不守婚约。”
方寻雁话说起来格外不顾忌。
是林莺娘给她的底气,兰秋来时有交代,“方姑娘尽管闹,最好闹的金陵城里人尽皆知,自有人来给姑娘收场。”
收场的人自然是谢昀。
但眼下显然还不到人尽皆知,要收场的时候。
方父怒气冲冲来,又带着方寻雁怒气冲冲走。
“为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他被自家姑娘不肯退婚的话臊红了脸,拉着她便归家去,“你给我去房里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方寻雁又被父亲关了起来。
只是相较于先前的气愤,她这次格外气定神闲,还会叫玉箫出去瞧热闹。
玉箫回来回她的话,“姑娘,眼下这坊间都说这定远侯府的谢夫人攀高踩低,眼瞅着四皇子没了势,这才来咱们方家退婚的呢!”
谢夫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好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她心疼的还不止于此。
本来以为闹了这一场,退婚之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却不想方寻雁那里又出了幺蛾子。
她夜里不知从哪儿摸了根白绫来,偷偷系去了梁上,好险叫她丫鬟玉箫察觉,不然姑娘一缕香魂已是归了阴曹地府。
闹出这样大的事,婚是退不成了,还得加紧着,大摇大摆地办。
否则闹出了人命,谢夫人就当真是脱不得身了。
只是她也恨,咬牙切齿,“方家那小丫头从前没有这么多的诡计,如今究竟是受了谁的挑唆,这样处心积虑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