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枫深吸一口气:“林漠,从窗台上下来。”
林二公子不知何时扫走堆叠的梅瓣,跃坐上窗台。
他一手扶着窗框,侧身看林泽枫。
“我来向你讨个东西,你给完我会立马走。”
长公子再次强调:
“下来,要进就从正门进来。”
林漠打死不干,他知道林泽枫到底是拗不过自己。
林泽枫也清楚,这位胞弟自会说话会走路起就一直不服管教,更是不听他的话
梅落纷纷,炉烟袅袅。
月下涧的两位公子直勾勾看着对方,互不相让。
“你过会儿还有课,我长话短说。”林漠沉不下心,率先退了一步。
他跳下窗台,踮起脚尖,改为在窗台支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伏桌抬头的林泽枫。
林泽枫: “……”你迟早也会有。
小林漠一点儿都不跟他客气,头也不回地用小胖手指着林泽枫窗外边疏影横斜的白梅树。
小娃娃脆声脆气:“我想向你讨一枝梅花。”
梅树的枝丫向着四周自由伸展,有的直指青天,有的优雅低垂……它们积极寻找着各种角度探出。
错落有致,疏密适宜。
和煦微风一过,沙沙细响。
枝丫上的白梅静静摇曳,梅瓣微颤,若暂落枝头的蝶,纷纷抖动双翅,随时准备高飞远去。
林泽枫不解,府邸中梅树也不算少,为什么林漠偏偏要从他窗前这棵取一枝带走?
怕不是上次没争辩过自己,林漠还记恨着,所以这次特意来他为数不多的休憩时间找茬。
林泽枫伏回桌案,闭上眼。
低声闷闷地问:“为什么偏要我院儿里的?”
“我观察过了,你院儿里这棵是长的最好看的!”
林漠见林泽枫趴下,又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戳了戳他。
“我说真的,林泽枫,你平日里在府邸逛时看看那些个梅树,你真的不觉得吗?”
长公子被戳得有些恼了,微微蹙眉,在闭目中抬手按住林漠作乱的小胖手。
肉乎乎的,稚嫩好捏。
他暗暗捏了一下,就推开了。
“我没有你那般空闲,可以到处跑跳玩乐。”
林泽枫交叠手臂,将头埋了进去,他低吟着:
“行了林漠,别闹了。你去折吧,我想休息会儿。”
得了应允,林漠心情美极了,他回头观察起梅树,虎视眈眈地想找出开得最好的那枝。
长公子在假寐,耳旁静了,只剩下花树摇曳声,以及枝丫被折断的一声脆响。
然后,林漠带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阿娘说万物有灵,你窗前这棵又陪你历尽寒暑。”
林漠声音不大,静时随风传远。
“如此说来,它或许是日日看你,受到你的某些影响,所以才能长这么好?”
这个推论颇无厘头了些,长公子懒得理会,仍静静闭着眼。
院子里又静了好一会儿。
这次,他面前的窗框微微响动,不知道被谁掩上,隔了日光。
入耳的脚步声这时才真正远去。
林漠来时蹦蹦跳跳,走时缓慢而静。
闭上的眼微不可察地舒展些许。
反观林漠本人那边,五人小队组成才多久,就已经有两个人开始了针尖对麦芒的相处模式。
红雨不由分说地把楚弦凝推去林漠与李盈烟那边,自己就牢牢插在丹枢阁五师姐与另外三人中间。
那胆小兔子莫名其妙,明明清醒过来了居然还是有意远离自己。
五师姐默默盘算着:
可叹机遇千载难逢,哪儿真那么容易让她跑掉。
哄也好骗也好,必须得找个机会好好研究研究她!
五师姐下定决心,也有了计策。
她微微眯眼,笑了。
红雨顿时警觉:“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人族怎么一肚子坏水!
五师姐小脸一扬,语重心长道:
“小丫头,别对我抱这么大偏见,我可没祸害过你。”
红雨陷入无语。
心中嘀咕:
意思是她祸害过别人咯?
被祸害过的丹枢阁弟子们: “……”
大伙内心就一个想法——活着就是胜利!
同样的掐诀流程,同样的身乘古兽。
鲲跃出北海,乘着六月的大风化身为鹏,背部广阔无边,扶摇遮天。
其翼之巨大,身之雄伟……皆不可名状。
见者望而生畏,自叹渺小如一粟。
弟子观赛区,短暂而默契地静过一瞬,一众弟子的情绪再次高涨,人声鼎沸。
“每队的远古奇兽原来不一样的吗?”
“这也太、太巨大了吧!”
一名弟子抢着解释:
“那可是鲲鹏!‘其翼若垂天之云’!落下来能把在场所有人都砸死!”
弟子身边同门尴尬道:“大可不必……”
“凤凰来接就会去往梧桐高岗,那鲲鹏来接——目的地会是南冥吗?”又有人如此问着。
还有一人联想起了别的:
“说到天池南冥,传闻上修界古海之域接通的就是南冥水,所以灵气丰沛。”
……
幻月宫辖区,贝阙镇。
微光折射在海面之下,难到达昏暗的海水之底。
流线型的大小房屋林立,珍珠贝壳装饰点缀其上,檐角多数张挂水母灯笼。
发光鱼群在房屋缝隙之间来回自由穿梭。
这城镇规模不大,算不上繁华,但也尚且热闹,此刻却寂静无声。
【清涟,还是你心细,幸好你提醒二师姐提前下达封闭令。】
【现在追起来不用担忧熙攘鲛群,果然容易多了。】
幻月宫弟子同属一个种群。
她们惯常用着类吟唱的独特语言,将只有同类才能听见的“潜音”按照一定范围传播出去。
而此时,几位身穿月华绫罗的幻月宫弟子彼此之间就是借此进行着沟通交流。
前面只顾着逃亡的人族自然听不见。
【方便我们去追,却也为那孽畜开出了路。】
为首那名被唤为“清涟”的女郎,一转深碧色的眼珠,提醒着。
【师妹,师尊有令在前,绝不可大意。】
修长漂亮的鱼尾覆满柔滑细腻的鳞片,这些几乎透明的鳞片触感接近皮肤,被薄薄一层彩光包裹,近看颜色又各有细微区别。
姑娘们的鱼尾也灵活强壮,摆动迅疾有力。
行动间浓密的长发如海草一般流动着。
一名月华绫罗掠过一片珊瑚,忍不住气愤低吟。
【这畜牲!他到底把七师妹的鲛身藏去了何处?】
无人能够回答,难以言喻的沉闷浮现在所有人心间。
泠清涟紧紧盯着房屋楼宇上穿梭奔远的黑袍兜帽,深碧色的眼中暗光明灭。
再次传出一句“潜音”,她带着一名月华绫罗双双匿去身形。
前面那“孽畜”身法如鬼魅,确实难抓,但到底只是个人族。
在海下,特别是幻月宫的地盘,她们明显更占优势。
幻月宫弟子们紧追不舍,逃亡者与追捕者之间的距离一寸寸缩短。
几名月华绫罗分散包抄着压缩完最后一段距离。
情急之下,其中一位幻月宫女修伸出蹼手狠力一抓,扯落了宽大兜帽。
幻月宫女修们:“——!!”
她们看见的居然不是那名被宫主下令全界通缉悬赏的人族傀师。
【七师妹!】
难怪如此不好追。
善心救人,却遭厄运。
这是她们那位阔别已久,被炼化为妖儡,失去曾经鲜活灵动的同门……
巨大的惊愕之后,见者顿时百感交集,难免迟疑着没有了行动。
但也就这一秒迟疑。
眸光空洞的同门师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一边飞速而去,眼看着就要再次远离。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不知又是从何处钻出来了人。
一人探出蹼手上尖锐的利甲划断了特殊材料制成的傀儡线。
另一人摆动鱼尾,沿着线再次没了踪影。
又是一道潜音自远处传回——是泠清涟,原来刚刚是她追了出去。
【先将七师妹带回去,我继续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