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把调查出的五个据点全传给师兄了?”江秋雨垂眼带笑问道。
首徒别居里,淡淡的草药清香居然也敢与玉桂浓香争锋。
温热药浴泡过一会儿,状态松弛下来的慵懒自骨缝里蔓延。随意套好的深衣松松垮垮,隐约可见雪白裹带与紧致流畅的线条。
鹤云端正侍立,一直微微低垂着头颅,他认真回禀道:“是,在那之后也已经派了妖去暗中协助柳师兄。”
“方才驯鹰才传回消息。”鹤云回忆着信纸上的内容,一时语塞。
五个窝点,柳师兄一路横扫无阻。第三个窝点明明已经找到那只想从密道逃跑的熊妖,也给他揪出来狠狠揍了一通。
占山为王的威风熊大王差点半身不遂。
要不是鹤云设下的暗线急忙表明身份去请求柳越手下留情,说着熊妖还有审讯的价值云云话语,说不定熊大王还真就命绝于此。
熊妖不能宰,但柳大师兄气还没消干净。
怀着余怒拂袖而去,又去清剿了剩下两个窝点。
熊大王数年费尽心机的暗中经营在一朝全被毁了个干净,体格健硕的大块头知道消息后在鹤云手下的联合押送途中哭天抢地,几近晕厥。
一个只有小门小派的偏僻地方,为什么会来这么一个神人!
熊大王百思不得其解。
“五个窝点,柳师兄已经全部清缴。”
隔着屏风,鹤云看不见江秋雨,但声音很清晰。
“可惜,这只熊妖与之前那些委托并无关系。”江秋雨遗憾道,“寻着毒物找去,结果是对方特意放出来的误导诱饵。”
鹤云也深感头疼,对熊妖窝点的一番布置全是白费心思。
但好在也并非真的全无所获。
至少这只不属于任何势力的熊妖可以尝试着收编麾下。
巢穴,妖民,物资……全部可以纳为己用。
“少君,‘劝说’熊妖的事要不就交给倩兮楼中那位桃妖娘子来吧?”鹤云思虑再三,提议着。
“这位桃妖族的少族长的确有些审问方面的本事。”
江秋雨没有异议。鹤云正准备退下去着手安排,就见着江少君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也准备往外走。
鹤云试探着问:“少君可是还有什么要紧事还要吩咐?”
左手拢了拢深衣衣襟,江少君摇头,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
“师兄他回来了,我得去隔壁听训。”江秋雨语气平常。
鹤云: ……
心中将柳大师兄列为一生的座上宾,鹤云领命告辞。
交了委托,一身刺鼻血腥闻得人想作呕。关上门,柳越除净衣裳。
掐诀用一个清洁术法,看看天色也不算太晚,他从衣箱里翻出一件常服穿戴齐整。
那人独有的气息靠近他的院落,柳越深呼吸,对着镜子练习保持微笑。
等到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足够稳定,柳越这才去推开门。
风格外大,迎着风向的衣摆恣意飞扬,猎猎作响。
无论柳越怎么去给自己洗脑“不要去凶自家师弟”,推门看见冷风无情自缝隙游走,那人却还是本着无所谓的态度只虚虚掩好领口的样子……
柳越就又气不打一处来。
几步跑过去,双手扯过深衣衣襟替江秋雨紧紧拢好。绸缎一样的披散墨发也被风吹得凌乱,差点糊柳越一脸。
大师兄沉默着把江秋雨推回房间,重重掩上房门。
带着人在火绒兽毯上席地而坐。
“不嫌冷是吧?不嫌冷要不干脆把深衣也脱下来!”
柳越不光说,他还真上手去做。
压着怒意去扒下这层外裳,裹带缠绕的身子显露,柳越看皱了眉头。
又是几下深呼吸,柳大师兄努力放缓语调问道:“恢复的怎么样?”
衣裳落在火绒毯上,很快便被熨暖。
反正也任由着师兄检查完了。
在柳越的注视下,江秋雨慢悠悠拾起落地深衣,稍微认真地将它重新套好。
他笑着回答:“尚好。”
贴肤的布料多了暖意,兽毯边的火炉已经被填满火晶。
“江秋雨,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
完成一系列熟悉流程的柳越拍拍手上灰尘,紧盯着师弟的眼睛。
“别把纯灵血脉用得这么肆无忌惮,也别让我再看见你身上出现这些伤口。”
“师兄还能是心疼了?”江秋雨轻声问着。
这是什么废话!
“是,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要不今日一并给你解答完算了?”
沉默半晌,只余风打门扇的砰砰直响,声荡满屋。
在柳越的一脸正色中,江秋雨还是服软道:“好,秋雨记下了。”
柳越表示不太信。
“你最好是真心记下了。”
探过去的手都还没有碰到人,柳越发现——这只霄狸崽子居然又想着避开!
“不许躲。”
大师兄低声令下,江秋雨果然乖顺不少。
悠然转动眼,视线追随着首徒师兄抚上面颊,滑过殷红泪痣的手。
然后……感受到的是久违地一掐。
这次力道还很重。
掐的时间还很长。
江秋雨也不出声,就任由柳越去掐。
松手后,留下一道不浅的红痕。
师弟问他:“师兄有没有消一些火气?”
“秋雨觉得呢?”柳越抛回这个问题。
江秋雨就笑。
“感觉师兄心情是要好些了。”
是了,柳越可没忘记,他家这位男主还有个听心跳就能判断人的设定。
依靠心跳频率的细微差别,来判断一个人的情绪,进一步去读懂这个人。
妖族少君的继承人必修课,训练要求严苛至极。而“辨听心音”是重中之重,花费的功夫,下的心血只多不少。
江秋雨的学习能力本来就强得可怖,他可是自小就精通此道,现在恐怕已是炉火纯青。
“今日的事……师兄辛苦了。”
师弟放低姿态,老老实实,看起来很听话。
面颊上多出来的那道红痕久久不散,倒是有些显眼过头。
……他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看不下去的柳越却并不后悔刚刚的举动。这霄狸崽子不让碰都多久了!不给他留点印记怎么行!
怎么能让算总账的人解气!
紧闭的门窗还在响动。
风这么大,哪怕走不了多远,哪怕不会真正在风里待多久,柳越也不会在风小之前就让江秋雨吹着风回去。
殷红泪痣亮出血光,一看就很好rua的毛绒绒探了出来。
江秋雨很识时务。
蓬松漂亮的银白色绒尾轻轻扫过柳越放在身侧火绒兽毯上的手,那一瞬间就像是陷进棉花里,还有些微的痒。
一眨眼的时间,他回到了八九岁的年纪,看起来很小一只。连带着深衣也变小了,贴合幻形后的形体。
洁白无垢,天真无邪,很精致的白玉娃娃。
扑进柳越怀里。
“这下子,师兄气才算是消干净了。”
小小一只,带着毛茸茸耳朵和蓬松绒尾的江秋雨脆生生笑着。
大师兄心中大喊犯规。
的确见效很快,柳越犯不着和一个孩子置气。
也拒绝不了毛绒绒的江秋雨。
“下不为例。”大师兄连嗓音也下意识柔下不少。
明明师弟愿意幻出绒尾和毛耳朵的次数屈指可数,柳越却没一次伸手去碰过。
八九岁的江秋雨需要站直身子才方便双手绕后揽住他坐在火绒毯上师兄的脖颈。
外侧银白的霄狸兽耳顶端尖锐,底部较宽,呈现很完美的三角形。它里侧是淡淡的粉,江秋雨弯下一边,垂耳蹭过柳越的下颔。
“师兄也可以捏捏它们。”
小师弟身后的漂亮银尾摇啊摇。
它们指的就是现在蹭柳越的毛绒兽耳和视线里不停晃动的银白绒尾。
柳越知道他师弟什么意思,这孩子专门幻次形来讨好他。
那当然不用跟他客气。拇指捏上兽耳内侧自下而上慢慢捻着,一遍又一遍,另外四个指尖放在外侧保持不动,倒没太用力气。
但也没忍着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