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尚能忍受,但尾巴却是极为敏感的部位。
因为心中清楚修仙者五感灵敏至极,江秋雨一直在控制自己的呼吸。
搁着脸在肩头,在柳越看不见的地方,急促的呼吸全部被强行咽下。
微红一直蔓延到锁骨。
绒尾被碾压过最敏感的部位,身子狠狠一颤。
柳越的声音来自耳边:“秋雨,我是不是该下手轻些?”
长长呼出一口热气,江秋雨无所谓地笑笑:“不用,师兄随意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柳越的错觉,感觉江秋雨兽耳内侧粉到偏红。
一开始是这个颜色吗?
柳越知道师弟有意讨好他,但不知道对于霄狸一族来说被允许碰兽耳与绒尾意味着什么。
他没特意去写过这个设定,不代表就真的没有这样的设定。
碰过妖君江晨雪幻形出的双耳与银白长尾的可就只有兰蕙神女一个人。
“师兄。”小师弟埋首在柳越肩头,声音低低地,“秋雨今夜不想过去,这边好暖和。”
“你不是长大了,要一个人睡吗?”柳越佯装不情不愿道。
“可我现在这个形体还是个孩子,可以跟师兄一起同榻休息。”他拿正太音来争辩。
没有什么气势,撒娇的感觉更甚。
这风拍门扉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每一次都像是有着什么凶猛巨兽在狠狠冲撞。
先是在门上施加了一道禁制,大师兄随后又布下了一层隔音结界。
屋内顿时宁静了许多。
即将入夜的幽暗,全套保暖设备的暖意,再加上安神异香的效果……的确很适合休息。
柳越给了江秋雨一个选择的机会。
“兽毯上?还是床榻上?”
绒尾卷起柳越停下的手,将那只手轻轻托起。
环住脖颈的双手松开,霄狸崽子懒懒舒展腰身,然后改放到柳越腰间,环住劲腰。
“在这里。”江秋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倦怠。
火绒兽毯够大,也足够暖和。
自家师弟穿着舒适深衣,当然可以现在就舒舒服服入睡,但柳越可还里三层外三层套着常服。
那只没有被卷住陷进棉花团里的手绕后,轻轻拍了拍小师弟的一双肉嘟嘟小手。
这霄狸崽子把自己变回一个孩子,性子居然也不如平日里稳重,跟着变任性了不少。
小师弟不愿意松开手,他反而揽得更紧,他居然还提议着说:
“师兄要除衣?那我来为师兄更衣好了。”
柳越: “……”
柳越一时语塞,感到既无奈又好笑。
“这就不对了,你小时候明明更听话些。”柳越尝试讲道理。
江秋雨仰头,乖巧笑着回答他:“那时是十一岁。”
“这个模样比那时还小。”
柳越对上那双水灵灵的漂亮眼睛,他好像在江秋雨眼睛里剖析出一条信息。
——不然我怎么专挑这么个年纪来变幻?
得,这个年纪的确好啊。大师兄心中扶额,破除封印了是吧,情绪想法什么的都不藏了是吧。
“那么,小师弟,还请你听话……你今夜到底还让不让你师兄睡觉?”
对峙之下,绒尾先撤走,最后还犹带眷恋地拿尾巴尖靠近又贴了一下。然后是紧抱柳越腰身的双臂慢悠悠松开。
整个人离开之后,霄狸崽子配合着转过身去——他知道柳越不喜欢在更衣时有人注视。
早些年冬日,他都会自觉转身。
衣料窸窣声来去很快,兽耳动了动,确认无误,他瞅准了时机。
快速转身,又是一个飞扑。
实在过于让人措手不及,柳越被扑倒,后脑勺撞上兽毯。
特意为给江秋雨取暖准备的火绒兽毯很厚,很软,撞上去一点儿都不疼。
“真会抓时机,行了,回来躺好。”拍拍身侧的绒毯,大师兄提醒着。
江秋雨可不乐意:“还差一个,师兄忘记了一件事情。”
一头雾水还没生成,就见小师弟点点自己的额头。
柳越恍然大悟。
“那秋雨也得先躺下来。”大师兄叹气道。
偷袭成功的霄狸崽子跨坐在他腰间,两手撑在柳越脑袋两侧的兽毯上,在上方逆着光垂下眼。
瞳孔是竖瞳,泛着深邃的湛蓝色光泽。
半明的昏暗之后是彻底的黑夜,柳越又没启动依次燃灯的阵法……当然现在也没必要了。
这逆光的角度把握得实在是太好,除了夜里泛光的竖瞳,柳越根本看不清楚江秋雨此时的表情。
小师弟低低应了一声,乖乖侧躺到他身边,依旧探过手环住了柳越的腰,而他的绒尾则安安静静待在身后。
给额心落下一触即离的轻羽后,柳越习惯性地加上一句:
“秋雨,晚安。”
没有人回应,但柳越感觉到腰间的力道更紧了一些,却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
汹涌的浪潮在眼帘落下后慢慢消去。
霄狸的天生异香除了安神,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功效,但对现在的柳越来说,让他接触到“安神助眠”这一个效果就行了。
与幼年时的不同,成年后的定型异香其实可以根据所属者心意自由调节浓度,甚至 可以做到“有”与“无”。
稍微增强一些安神的功效,两人双双安然入睡。
美梦伴眠。
高楼上,风灌满楼,啸如龙吟。
关上所有门窗,留悬挂在四角的铜铃受惊似的狂响。
莲渡挥散来路中专门设下用来隔风的屏障,理理衣袖,接过顾谳之递来的热茶。
室里灯火通明,暖黄色的光亮好像能驱散狂风呼啸带来的寒凉,尤其是热茶入喉后,更让人觉得温暖不少。
“与灵巫商议的结果是——门派之间的大联试必须提前。”
莲渡长老落座,接着说道:
“至于联试的流程与内容……到时候叫上林寂他们一起再议。”
顾谳之点头,道一句辛苦。
门派联试二十年一小试,百年一大试,由上下修界几大名声显赫的宗门氏族轮流举办。
而这个百年,主办权恰好落在了羽剑宗身上。
“上修界的幻月宫与丝鹭书院的长老已经代为言明立场——他们会全力援助下修界的这场异变劫难。”
对于这个消息,顾谳之并不感到意外。往好了说,上下修界的仙门百家同力联心。
往差了说……
“唇亡齿寒,那些东西如果真的逃离了寒池禁域,上修界求不到全身而退。”
掌门不知道想起什么,剑眉紧皱。
“今年以联试为借口,必须让各家的弟子们先行尝试通力协作,而这些消息,还是不要对外言说为好。”
“瑞雪覆妖一战至今,才和平了多久……”
圣洁的雪,罪恶的血,难忘的杀戮。
才过去了多久。
风啸拍窗,居然真的把窗扇拍了开来,冷风争抢着往里灌。
顾谳之一挥袖袍,窗子紧闭,禁制淌光。
“从当年那场足以载入史册的两族战役就该知道,以天地为盘,一直存在着一位‘棋手’。”
“但预言中那句‘落谁身’,倒是让人有些费解。”莲渡长老回忆着歌谣内容,秀眉蹙着。
“那就要看看这位‘已亡人’指的到底是谁了。”顾谳之也在沉思。
对“已亡人”的探究一如大海捞针,但对于“纯灵祭”的纯灵二字……结合之前玄泽长老根据灵武珏瑶得来的消息。
这个纯灵,指的只能是纯灵神脉。
如果想要还天地一个清明之日,必有一个纯灵神脉的人会被献祭。
神女是人尽皆知的纯灵神脉拥有者。
六代“雅淑静”的雅慈神女不知所踪,静安神女生于鬼域神秘非常,德淑神女就在羽剑宗,是玄泽长老座下二弟子,也是……
顾谳之突然顿住。
聆神楼的预言即是未来,它们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成为现实,最后成为历史,无法违逆。
也至今无人能让其逆转。
“虽然神女认天地自然为父为母,但若熙那孩子毕竟是你所出。”顾谳之语调低沉道。
若熙也是掌门长老们看着长大的。
高楼里,明烛中,莲渡长老凄然一笑。
表面清素温柔的女子极其护短,她门下的弟子旁人说不得,更欺负不得。
对于若熙,她更是极其偏袒爱护。
什么是无力?
大概是……自己的女儿不能唤自己一声“阿娘”。
是明明知道头上悬着一把锐利尖刀,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儿可能就在这把杀人刀之下,但她却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祈求平安。
是看遍过往去推知将来后,深知未来无法阻止的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