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对吗?”
宓善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意外。
但没有,
李长虞居然出奇地冷静。
他嗓音清冷:“你不该记得这么多。”
他没有否认!
宓善心下一惊,清澈的眸中闪动着讶异,也就是说,他真的叫做这个名字。
或者说,曾经叫过。
“你到底是谁?”宓善呐呐,将话问出了口。
李长虞却依旧冷漠,只是淡淡道:“我说了,不该你记住的,别记。不该你问的,也不要多问。”
“这是在保护你。”
是在保护她?
还是在保护他自己。
那个被他埋藏在心底,不肯轻易向人展示的。
宓善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既然李长虞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惹人生厌。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
李长虞的唇角,却微微扬起弧度。
她居然还记得。
心里其实是有点高兴的。
这莫名的感觉。
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月圆夜,心情还是沉入了谷底。
他们之间,或许只能走到这一步,若是被她知道,月圆之夜……李长虞的眸光沉寂,刚泛起的一丝光亮,渐渐黯淡。
恢复了冷冽。
“说起来,月亮已经很圆了呢,再有约莫一周,就是你所期待的那个日子了。”
宓善再次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真的要对付李盛渊么?”
“嗯。”
“夺兵权,也是你计划的一步吧。”
“没错。”
“明天就是马球赛,会有各国的藩王和使臣前来,李玄澈一定会不遗余力,跟你斗到底,你一定要小心。”
宓善说完,却见李长虞微微蹙眉,眸光略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你今天怎么跟我说这么多话?”
宓善一怔,脸颊刷地一下红了。
怎么办?
被嫌弃话多了?
她好不容易关心他一次,居然被这么说,宓善顿时感觉又气又羞恼。
“那我走。”
她说完,刷地一下起身。
谁爱担心,谁担心去,反正她是不在乎的,李长虞还是谢泠,什么的都好,都跟她没关系。
她才不关心他的死活。
眼见宓善忽然起身要走,李长虞几乎是条件反射,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两只手接触的一瞬间,
宓善的手背一烫。
像被火烧灼到似的,两人的手,只接触了一瞬,就飞快地松开了。
“你,你干么?”
宓善红着脸,结结巴巴。
李长虞轻咳一声,有些无处安放自己的双手,声线清冷:“我是想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明天,会注意的。”
轰!
宓善的脸刷地一下更热了,整个人都红温了,连连后退几步:“谁,谁要关心你啊,你少自恋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宓善迅速后退,来到不远处,静静守护着,丝毫不知这边情况的阿婵身边,
握了下她的胳膊。
“走,阿婵,我们回去了。”
她走得飞快。
像要逃离这个地方。
阿婵不明所以,加快脚步跟着她,见主子的脸红彤彤的样子,眼底浮现淡淡的困惑。
主子怎么了?
和太子说了几句话,反应就这么大。
太子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娘娘,你不对劲,是不是太子欺负你了?”
“没有,阿婵不要乱想,你明天也要出城去参加考试了,也要多注意安全,好好加油。”
“好,阿婵会的。”
阿婵郑重点头,三言两语,将刚才的事翻篇。
回去的路上,幸运地没有碰到任何侍卫。
只有在快到玉芙宫的路上,看到一位太医,提着药箱,行色紧张地朝承乾的宫方向走去。
他低着头,快步穿行在黑夜,似乎怕被人看见。
宓善和阿婵也很识趣地躲到一棵桃树后面。
“他这是要去侞皇妃宫中?”宓善轻语。
“应该是吧,这么晚了,侞皇妃可能是身体不舒服。”说到这,阿婵不由叹了口气。
她会武,对侞皇妃这种将门出身的女子,总是有多几分的共情和怜悯的。
“侞皇妃真是太惨了,如果没有嫁给帝王,她该能渡过多么快意的一生啊。”
“如今,卞家全族覆灭,只剩下她一人,想要求死,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在这生深宫中,重复一天天无望的生活。”
“就算帝王能重新宠爱她又如何,她的心已经死了,更遑论,皇上见一个爱一个,如今满心满眼,又只有风昭仪了,连慕容绾,也被他暂时抛开。”
阿婵也是少有的说了这么一番话,看来是深恶痛绝至极了。
“嫁入帝王家就是这样的。”宓善浅笑低语,“我也是嫁给了皇上啊。”
“娘娘不一样,奴婢看得出来,娘娘的心思不在帝王上,又或者说,娘娘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装着那些情情爱爱。”
“不过,今晚,看着倒是有些不一样。”
宓善一怔,眼中划过片刻惊意。
难道她的表现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连阿婵都看得出来,岂非,皇上也心知肚明。
她不爱皇上,也不爱任何人,可如今,心境是起了一丝变化了,这要是将来,让皇上瞧出了端倪。
“娘娘,可是阿婵话多了?”
阿婵见她沉静,眸光深邃透着幽暗,吓得连忙跪地,还以为是自己说错做错了。
“无碍,你起来。”宓善蹙眉,心中下定决心要掩饰的同时,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我刚刚只是在想,侞皇妃的事,按说上次她侍寝前,叫了我去给她把脉,我测出那天是她适合有孕的时机,加上给她服了那方药,如今应该十拿九稳的才是。”
宓善眼波流动,稍加思索后说。
“如此,太医前去,应该是为了她有孕的事。”
“什么?”阿婵一惊,心中不觉讶异,“有孕了,这是好事啊,可为何侞皇妃不说?”
宓善微微摇头:“她如今的地位,已不可比拟往昔,就算说出来,也不能跟皇后相斗,且还容易召来妒忌。到时候麻烦不断。”
“她在后宫中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没了倚仗,在后宫,人人都可以压她一头,她不过是顶着皇贵妃身份的空壳罢了。”
“还是娘娘考虑地周到,奴婢就没想地那么多,如此说来,确实是要保密地好。”阿婵说。
宓善叮嘱了一句:“以后跟侞皇妃宫中有关的事,一切都要小心。不过你也要出宫了,回头记得转告薰儿。”
“是,奴婢明白。”
两人说完,就趁着无人,悄悄回宫了。
宓善换下衣服,熄灯就寝。
将藏于床底不灭火种拿出来,在黑夜中把玩了一番,放在床头,望着那里面跳跃的火焰入睡。
……
“谢泠,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做皇帝。”
“真无趣,你爸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只有当皇帝的份,可你不觉得,做皇帝很不快乐么?”
“有什么不好的,我可以拥有任何我想要的。”谢泠说完,转过头,望着眼前扎着两只羊角辫,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梦里,小女孩和小男孩的脸,都是模糊的,只看得清依稀的轮廓。
还是那座山,还是那片烂漫的红枫林,火红火红的颜色,烧灼了整片山林,和渲染着夕阳的天际,融为了一体。
——他可以拥有任何他想要的,
包括你。
似乎有个声音,在胸腔里回响。
“可是你也会很累啊,到时候,有一堆事要你做,一堆人要你照看。我就变得不重要了,你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想起我。”
小女孩托着腮,百无聊赖地说,声音里染着浓浓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