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叶云面容沉静,龙行虎步般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玄色的常服,没有佩戴任何象征身份的饰物。
但那份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气势,却比任何华服和玉佩都更令人心悸。
叶云目光随意地扫过两人,并未立刻开口,只是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潘贵在他身后站定,如同门神。
通普和桑结躬着身,头垂得更低,连直视叶云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泰山压顶一般,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叶云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拨动茶汤,动作慢条斯理,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像敲击在两人心上。
过了半响,久到两人觉得膝盖都有些发软时,叶云才缓缓开口。
“本王听闻,二位是特意来向我大宁陛下请罪的?”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反而让人脊背发凉。
通普一听,立刻抢先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桑结也紧随其后。
“罪臣通普(桑结),叩见靖西王王爷!”
通普额头几乎贴地,声音带着哭腔:“王爷明鉴!我等先前实是被突厥乌洛胁迫,身不由己啊!”
“我西凉王对大宁,对陛下,那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桑结也连忙道:“是极是极!我吐蕃赞普亦是如此!”
“得知王爷大破突厥,扬我大宁国威,赞普欣喜若狂,特命臣带着重礼前来,献上降表,愿世世代代向大宁称臣纳贡,永不背叛!”
两人争先恐后地表白忠心,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叶云看。
叶云放下茶盏,发出轻微的瓷器磕碰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偏厅里异常清晰。
“哦?胁迫?”
他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本王怎么记得,在岐山城下,突厥大军攻城时,二位的兵马可不是被胁迫着后撤的吧?”
他眼神冰冷,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人:“那时,岐山城摇摇欲坠。二位的大军,却在城外为虎作伥!”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陡然降低,却如同寒冰般刺骨。
通普和桑结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
他们最怕的就是叶云提起岐山城下的事情。
“王爷……王爷明鉴!”通普声音颤抖,“那时真是乌洛狡猾,他谎称大宁兵败在即,我王一时糊涂,听信了他的谗言,才……”
“没错!我等一时糊涂,还请王爷见谅!”桑结也急了,慌忙解释一番。
叶云冷眼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行了,你们说到底,不过是见风使舵,一群墙头草罢了。”
“如今突厥覆灭,乌洛身死,二位又立刻摇着尾巴跑来请罪,献上贡品和降表,试图蒙混过关?”
“真当我大宁这么好糊弄?”
“带来这点东西,就能抵消你们在陛下面前犯下的滔天大罪?”
“就能弥补岐山城下,数十万大宁将士浴血奋战,而你们助纣为虐的耻辱?”
砰!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拍桌案,发出巨大的响声,吓得通普和桑结身子猛地一颤,几乎要瘫软在地。
“陛下宅心仁厚,不愿滥杀无辜。但本王,可没那么好说话!”
“你们的请罪和贡品,本王会代为转呈陛下。”
“至于你们的罪过,陛下自有圣断。”
叶云看着地上两团抖动的肉球,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不过嘛,既然二位如此有诚意,本王也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通普和桑结一听“机会”二字,眼中立刻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连忙磕头如捣蒜。
“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开恩!王爷请吩咐,我等万死不辞!”
叶云冷冷一笑:“万死不辞?但愿你们说到做到。”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语气悠然,却字字千钧:
“突厥虽灭,但其残余势力仍在,北方小部落蠢蠢欲动,西域局势依旧复杂。”
“本王需要西凉和吐蕃,在大宁西陲,成为两道坚固的屏障。”
“从今往后,西凉与吐蕃,每年除向大宁上贡外,还需各自承担大宁西境驻军三万的粮草供应。”
“此外,每隔五年,西凉需向大宁提供五千匹战马,吐蕃提供五千头牦牛。”
“最重要的是,”叶云眼神锐利,“一旦西境有变,无论是突厥残部,还是其他势力侵扰,西凉和吐蕃必须立刻无条件出兵协助,听从大宁调遣。”
“若有违抗,或是阳奉阴违……”
“本王不介意,再踏平两个王庭!”
通普和桑结听着这些条件,脸色越来越白。
驻军粮草、战马牦牛、随时出兵……
这简直是把西凉和吐蕃彻底变成了大宁的附属国!
尤其是最后一句威胁,更是让他们肝胆俱裂。
“王爷……这……这条件……”通普艰难地开口,试图讨价还价。
叶云眼神一凛:“怎么?二位觉得本王的要求过分了?”
“与你们在岐山城下的恶行相比,这点要求,已是格外开恩!”
“若非陛下仁慈,你们现在恐怕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桑结见状,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叶云提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至少保住了他们的王位和国家的延续。
与突厥被分割成数个小汗国相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咬了咬牙,抢在通普之前表态:“我吐蕃……愿意接受王爷的条件!”
“回去后,臣立刻将王爷的要求转达赞普,请赞普遵从圣谕!”
通普见桑结已经服软,知道大势已去,再抵抗只是自寻死路。
他心中滴血,但为了西凉的存续,也只能忍痛答应。
“我西凉……也愿意接受王爷的条件!”
叶云看着他们,满意一笑,“很好。”
“记住你们今天的话。”
“至于你们带来的贡品和降表,本王会让人清点后呈报陛下。”
“现在,二位可以回驿馆去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潘贵送客。
通普和桑结如蒙大赦,再次磕头谢恩,然后仓惶地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看着两人狼狈离去的背影,潘贵忍不住低声道:“王爷这招,真是高明。”
“既惩戒了他们,又将他们牢牢绑在了大宁的战车上,还解决了西境驻军的粮草问题。”
叶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洛城夜空中的明月。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千里,望向了遥远的西域。
“墙头草,就该有墙头草的觉悟。”他淡淡道。
“他们想要在大宁这棵大树下乘凉,总要付出点代价。”
“至于西境的驻军,不仅仅是粮草问题。”
“也是为了监视和控制他们。”
“让他们知道,大宁的刀,随时都架在他们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