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
一柄碧玉为骨的小扇被砸在一扇价值连城的云母屏风上,摔的碎玉迸溅。
颂月小心翼翼向后挪了一步,顺便又小心翼翼瞄了眼谢昀。
财神爷光是砸扇子哪能出气,又顺手将桌上的茶盏棋子儿一股脑的丢了出去!
“她真是这么说的!她真是这么说的!”
吟风点头,没敢重复第二遍。
谢昀大怒:“她是忘了当初沈家船厂被逼上绝路的时候,是谁帮了她!”
吟风欲言又止,但颂月却脱口而出:“可那个把她逼上绝路的人是您啊……”
谢昀和吟风瞪了他一眼,后者讪讪闭嘴。
财神爷双手环胸,又在屋里怒气冲冲的转了两圈,随即对吟风说:“你去问她!以后再也不和我谢昀做生意,难不成她之前答应的宝船也不修了吗!”
“是!”
吟风再次赶去船厂,当然,他没敢用谢昀的语气,而是十分客气的问起宝船之事,他私心盼着沈小姐能松口。
只要沈小姐松口,哪怕说修完宝船再结束合作也行,多少也能给他家主子一个缓冲的台阶。
谁知沈玉阙毫不客气的回了两个字:不修!
吟风回来,原封不动的将这两个字转述了。
谢昀气的心口疼,他一手捂着心跌坐在椅子上,看的吟风忍不住想起‘西子捧心’的典故。
他家主子生的好看,惯会扮柔弱装可怜,比之西子有过之无不及。
财神爷捧着心缓了好一会才说:“她怎么可能不修,她图纸都画好了,当着我面画的!”
那时他们在沈家还能亲密相处,他赖在甘棠苑的竹棚里,看她认真画图,时不时还要跟自己商量商量。在两人想法有冲突时,她还会一边软声哄他,一边就顺着她自己的心意来了,她怎么可能不想修这艘宝船,她明明比自己还想修!
“吟风……”
“主子!”
谢昀有气无力道:“你去把她画的图纸买回来!”
“啊?”
“既是为我画的,现在不修了,我买回来,合情合理!我倒要看她舍不舍得!”
吟风有点为难,他还没去就猜到沈玉阙肯定不会卖,但看主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无法,还是跑一趟让他死心吧!
果然,沈玉阙听到谢昀要买宝船图纸,直接拒绝。
为了让谢昀死心,她干脆说图纸被她烧掉了,况且谢公子有过目不忘之才,自己再画一张好了。
谢昀听到这话,又要吐血了。
“你去告诉沈玉阙,就说,我现在就把那图纸原封不动的画出来,我不让她修,我找薛家船厂,找嘉兴船厂!”
吟风头疼,只得再往船厂跑了一遭。
“沈小姐说:随便!”
谢昀:“……”
颂月看着满头大汗的吟风,不免有些心疼了,主子闹脾气可以,可吟风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那你去问她,是不是打算以后再也不见我了!让她别忘了,等运粮船开修,还得请我去验收呢!如果验收不合格,我可以不付尾款!”
吟风一脸官司的看着他:“主子,天都快黑了,您让小人喘口气吧。”
“就是……”颂月附和:“这都跑多少趟了……”
谢昀指向颂月:“你去!”
颂月一脸苦逼,恨不得把自己刚才多嘴说的那句话吞回去!
不过好在他去后沈玉阙已经离开船厂,于是这场谢昀单方面的‘发疯’至此才结束,不然,永远等不到‘台阶’的他可能会没完没了的闹下去。
谢昀很苦恼,晚上去暖香舫的时候竟鬼使神差的问燕辞月有没有和沈玉阙长相相似的女子。
燕辞月当场便识破天机,正所谓当局者迷,其实从那晚谢昀带沈玉阙来暖香舫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谢昀对这位沈家小姐是上了心的。
但上心并不等于动心,她自认和沈玉阙投缘,对她也有些好感,当然不想看她羊肉户口。
燕辞月暗中庆幸沈玉阙还算清醒能及时抽身,这世上最傻的事情莫过于女人将自己的心和身子全都交托给男人,纵你是娥皇女英入了此局也无药可救。
所以她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一人,叮嘱谢昀次日再来。
等第二天晚上谢昀又来暖香舫的时候,她还真找来一个和沈玉阙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不说像十分,七八分总是有的。
尤其她还极擅拿捏男人的心思,为这女子换上沈玉阙常穿的衣衫,也编了两条利索的长辫。
不知是不是多饮了酒,谢昀看着面前的人竟有些恍惚,随即又冷笑问道:“你不是说再也不和我做生意了吗?不是说再也不见我了吗?”
“我说过?”假的沈玉阙嗔怒的瞥了他一眼,娇态毕露,还有几分任性的姿态:“既然我说过,那你为何还来找我!”
听这语气,倒和沈玉阙又像了三分。
谢昀又问:“我来找你,你还要将我赶走不成?”
“当然不,我是怕了你这冤家了!”
“……”
谢昀有些倒胃口的挥挥手,燕辞月也一个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却收到谢昀冷冷一瞥。
燕辞月强忍笑意坐到谢昀身边为他斟酒:“已经算是比较像的了,哪能一模一样?要不,我再调教调教?”
谢昀已经没了兴趣,喝了口酒,才懒声问:“苏州最近有什么消息?”
“倒也没什么消息,不过就是你那弟弟到底年少,有些压不住事情,少不得有人暗中生事。”
谢昀拧眉,看来他得派几个中用的过去帮帮子期了。
“对了,齐王殿下最近去了苏州。”
谢昀来了兴致:“去了山塘街?”
“那倒没有。”
他帮燕辞月成功入主了苏州山塘街,山塘街多了一家暖香楼,明面上做的莺歌燕舞的生意,暗中却是他的眼线。有些沉于水底的事情用常规途径无从得知,甚至消息滞后,但暖香楼的消息网不会。
“干什么来了?”
燕辞月柔弱无骨的攀上他的肩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端着酒盅送到他的唇边,轻声在他耳边说道:“齐王似乎有意要将手下官府的生意交托出去……财神爷有没有兴趣啊?”
谢昀不屑:“谢家是皇商,你觉得我有没有兴趣?”
固然和官府做生意有油水可捞,但他深知千金广散的道理。
就像喂鱼一样,你洒的鱼饵再多,到头来都只被一条鱼吞下,迟早撑死不说,等其他鱼都饿死了,这水池也会被污染搅浑,剩下的那只也命不久矣。
不过他不用想也不用猜,齐王心里或许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谢昀哼了一声,就着燕辞月的手将酒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