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银子了……”
沈家船厂的棚屋里,江恒和沈玉阙面面相觑。
沈玉阙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再次试探性的问道:“要不然你再算算?”
“那么多账房先生算了七八遍,我又算了两遍,错不了。”
沈玉阙不死心的,干脆将账本拖到自己面前。
她不擅长算账,看却是看的的懂的,这账上开支多,收入少,明明昨日才新签了一份契约,对方的船还要两年后交付,但定金却已经被他们用没了。
“等漕船交付拿到尾款便又有一笔进项。”
江恒却给她泼冷水:“大小姐,十艘漕船的尾款只能供给咱们船厂的开支,您怕不是忘了,冯叔在闽州还在等着使银子呢!”
是了,这一批的木材是冯叔的儿子走水路运回来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还有大部分要等款项到位之后才能运往沙城,冯叔的儿子就是来取银票好带过去的。
若这批木材不能在一个月内运到沙城,谢昀定制的五十艘运粮船就要延后工期,工期一旦延后就代表无法交付,无法交付就代表拿不到尾款,如此,陷入死循环。
“现在还缺多少?我去找当铺或者票号想想办法!”
江恒掐指一算:“最少还缺五万两,当然,这五万两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比如给伙计们发放工钱,采买铜铁、麻丝棉布,甚至还有日常买菜买炭,清运垃圾,整修工具,还有您每日都要供给的绿豆凉汤!至于采买木材,还要想别的办法。”
他也知道,以沈玉阙一介女流,赌上沈家和船厂,就算有票号愿意借贷也不会借她太多。
果然,沈玉阙听她说完就痛苦的拧紧眉头。
突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我去一趟闽州。”
“呵!”江恒指着唐辞大喊:“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坐在角落里喝绿豆凉汤的唐辞很是无语:“我一直在这。”
“一直在这?”
江恒有点混乱了,刚才管事们在这里和大小姐议事,因为怕让大家得知账上没钱会引起恐慌,所以江恒一直等所有人都走后才跟沈玉阙说钱的事情,谁知屋里还有一个!
可能因为唐辞一直没说话,倒显得很没存在感了。
然而沈玉阙却说:“唐大哥确实一直在这。”
“什么?”江恒更混乱了,唐辞明明是坐在她背后的,她都知道,而自己一个直接面对唐辞的人竟然不知道?!
算了算了,反正唐辞跟大小姐是一家人,让他知道就知道吧。
“唐公子刚才说要去闽州什么意思?”
唐辞将绿豆凉汤放在桌子上:“我早些年曾随义父去过闽州,当地的木材商和义父是朋友,这次让我去吧,多少能卖我一个面子,钱款的事情兴许能拖一拖。”
沈玉阙认真想了想,最终点头:“可行,你去的时候顺便带上船厂的印信,以船厂东家的身份过去更有说服力。”
“大小姐不可!”江恒连忙出声阻止:“这船厂印信可关乎到……”
沈玉阙却笑着说:“你在担心什么我知道的,不过没关系,你可能不知道,当初关二叔同意我接掌船厂所提出的条件就是让唐大哥回来。也就是唐大哥不与我争,若他真要和我争抢,这船厂也轮不到我!”
江恒不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效忠的是沈玉阙,他当然要万事都为沈玉阙着想。
“我不会和你争。”唐辞说:“不过这次去闽州,以东家的身份去更方便。”
“嗯,唐大哥你放心去吧,若实在不行你再书信给我,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唐辞当然不希望让她为难,但如果真到了这一步,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才行。
唐辞出棚屋找冯叔的儿子商量什么时候启程,并交代一下船厂的活计。这段时间他也在新人中筛选出几个还算机敏的做了自己手下的管事,等漕船交付,在给谢昀修建运粮船之前要先零星做几艘小船,这些人也能顶用。
唐辞刚出去,便见吟风来了。
船厂众人还不知谢昀跟沈玉阙之间闹脾气的事情,依旧将谢昀当做船厂最大的主顾甚至是恩人,所以看到吟风也是热情的不得了。
吟风问唐辞:“沈小姐可在?”
唐辞顿了顿,一时不知该不该替沈玉阙拦下他,但想到他可能是为了运粮船来的,且来的不是谢昀应该没关系,便指了指棚屋。
吟风道谢,快步进去。
“沈小姐。”
沈玉阙见到他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又冷下脸来。
“有事?”
“额……”吟风在心里总结了一下语言,说道:“主子让我告诉您一声,他已经知道南瑾来要船的事情了,主子说,这三艘沙船您尽管修建,就算南瑾敢来要,他也拿不出后续的尾款。等沙船修完,主子会全款买下,绝不辜负您的一番心血。”
江恒听后大喜,因为营造沙船的木材和配件基本都买的差不多了,甚至有些组件都造出模具了。原本沈玉阙就想为了感谢南瑾,在漕船结束后的过渡期开工,现在突然不做,材料只能暂时搁置。
这不是吃的,搁置一段时间也不会变质,只是无法变现却有些头疼。
他刚要说‘谢公子大义’,谁知沈玉阙却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你告诉谢公子,不劳他费心,签订这三艘沙船契约的是沈家船厂和南瑾,与他无关。”
吟风被堵,有些自讨没趣。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笑道:“沈小姐不再想想吗?我家主子也是一片诚意。”
诚意,沈玉阙现在最不敢相信的便是‘诚意’二字。
一个南瑾,一个谢昀,已经让她在‘诚意’上面吃了太多的亏。
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被同一个坑绊倒两次。
“我也很有诚意,”沈玉阙又一脸严肃的看向吟风:“劳烦你回去告诉谢昀,我沈玉阙谢过他的慷慨,不过我并不打算和他做那五十艘运粮船之外的生意。并且,这五十艘运粮船也将是沈家船厂和他的最后一次合作,以后,凡是谢家,谢昀的生意,我不接了。”
吟风愕然,别说吟风,就连江恒也呆住了。
沈玉阙这是疯了吗,财神爷上门送钱都能被她赶出去?
而且以谢昀在江南的实力,他能将沈家船厂捧成众人趋之若鹜的高度,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她一把拉下,说不定真能让沈家船厂回到比赛之前的境地,此般浩大的规模也将会成为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