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哈哈哈!快看那俩活宝!”不远处两个挎着菜篮的妇女驻足观望。其中一个笑得前仰后合,蓝布头巾都滑到了肩膀上:“这是在演《墙头记》呢?”另一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菜篮里的黄瓜都滚了出来。
“哎哟喂,这可比戏台子上演的《墙头记》热闹多了!”两个妇女索性放下菜篮子,蓝布头巾下的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往老槐树跟前凑了凑,连树上掉下来的洋辣子都不怕了。
“天老爷!这年头还有卖闺女给儿子娶媳妇的?”圆脸妇女捂着嘴惊呼,手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可不是嘛!这都什么年代了,咋还这么封建?”另一个瘦高个妇女撇撇嘴,她突然压低声音,“该不会是捡来的娃吧?”
圆脸妇女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哪能啊!你看那母女的肿眼泡,还有那蒜头鼻,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两人正说得起劲,那边白母还躺在泥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
白香玲咬着嘴唇蹲下身:“妈,你的手帕呢?”她颤抖着手去翻母亲的外套口袋。
“你干啥呢?”白母突然挣扎起来,枯树枝似的手去挡女儿。可当她的指尖碰到裤兜时,整个人突然僵住了,活像被雷劈了的枯树。
“东西呢?信封呢?”白母一骨碌爬起来,脏兮兮的手把两个裤兜翻得底朝天。
可除了几粒瓜子壳,连个纸片都没有。
白香玲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她疯了一样四处翻找,扎着的两个麻花辫都散乱了。
树根下、落叶堆、甚至石墩缝隙都不放过,可那封信就像长了翅膀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香玲猛地一把揪住母亲的衣领,指甲深深掐进布料里。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东西呢?”
白母被勒得直翻白眼,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我……我……”她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枯瘦的手指指向顾家方向,“刚才慌忙出门那会儿差点摔……可能掉在门口了……”
‘啪!’白香玲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两条麻花辫都震得直颤。
她眼前一阵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要是那东西被人捡到……她真不敢想。
“老不死的!这事要是黄了,我就把你卖到山沟里给老光棍暖被窝!”她咬牙切齿地咒骂,被自己咬破,出血的嘴唇扭曲着。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跋扈的白母这次竟没还嘴。
她缩着脖子,声音细如蚊呐:“要不……沿路找找……”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就算被人捡到……咱们死不认账……”
白香玲气的浑身发抖,指甲把手心都掐出了血印子。
她狠狠剜了母亲一眼,转身就往回跑。皮鞋踩在土路上啪啪作响。
刚才过来的这一路都是她拽着对方跑的,说不定就掉在哪个角落处。
白香玲的脚步越来越急,小皮鞋在土路上踩出凌乱的脚印。她弯着腰,双手拨开每一丛杂草,连路边的水坑都要用树枝戳开看看。
“咳咳……咳咳咳……”白母捂着被勒红的脖子跟在后面,每咳一声都要往地上瞅两眼。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连蚂蚁洞都要扒开瞧瞧。
夏姩姩倚在院墙边的老槐树下,斑驳的树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低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泥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着远处那两个撅着屁股找东西的身影,拿着一根树枝把信封又往泥水里戳了戳。
“呵!”她轻哼一声,转身时辫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敢往她公公身上泼脏水?这对母女的胆子也是真够大的了。
夏姩姩看着远处那对母女狼狈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她轻巧地后退几步,皮鞋踩在青草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转眼间便隐没在院墙拐角处。
两个看热闹的妇女面面相觑,圆脸的那个挠了挠头:“这咋一会儿打架一会儿找东西的?”她突然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该不会是丢的是钱和粮票了吧?”
要不然也不可能会这么着急。
话音未落,旁边牵着孙子的老太太耳朵一竖。她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枯树枝般的手猛地拽紧小孙子:“快!跟奶奶找钱去!”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往白香玲那边冲,灰白的发髻都跑散了。
“乖孙,眼睛放亮些!”她弯腰时老腰发出‘咔吧’一声响,“找到就是咱的!到时候奶奶给我乖孙买肉吃,买糖吃。”小孙子一听有肉和糖吃,顿时兴奋了起来。
撅起屁股在草丛里就开始扒拉了起来。
老太太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灵活得很,连石头缝都要摸上两把。
白香玲看见那老太太带着孙子在附近翻找,眉头拧成了疙瘩。她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嘴唇蠕动了几下。
她想要说让走开,但一想这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地盘,自己要是赶人的话,指定是要和那老太太吵起来。
最终什么也没说。
‘啪!’她突然狠狠踩了一脚地上的土坷垃,皮鞋碾得泥土四溅。脚步明显比刚才更快了,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跑着来回搜寻。连衣裙的后背完全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小孙子撅着嘴,手里的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奶奶,我想回家!”他奶声奶气地重复着,小皮鞋不停地踢着土块。
老太太扶着酸痛的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重重叹了口气,灰白的发丝黏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来了来了!”步履蹒跚地朝孙子走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老太太突然瞪大眼睛,看到孙子正用树枝搅和着泥坑,“这脏水可不能玩!”她急忙伸手去夺树枝,枯瘦的手腕上青筋凸起。
谁知道会不会有那调皮的孩子往这泥坑里有没有撒尿,脏死了。
‘哗啦’一声,树枝带起一团黑乎乎的泥浆。一个泛黄的物件突然从泥水里翻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着湿漉漉的光。
“奶奶,这是啥呀?”小孙子好奇地用树枝戳了戳。
身后正在弯腰搜寻的白香玲母女同时僵住了。
白母的手还扒在一丛杂草里,指甲缝里塞满了泥。
白香玲的两条麻花辫则是垂在脸侧,嘴唇微微发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