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行耳根发烫,磕磕巴巴地辩解:“我……我哪有偷偷。”
“我光明正大找的,就是之前被追杀的时候,在南裕国认识的,她做的菜可好吃了。”
沐亦安嘴巴一扁,眼泪说来就来:“好啊!你都有意中人了!我呢?我呢?!”
“行哥,你也太不仗义了吧!”
“我不管!我也要!你答应过带我去南裕国找媳妇的!”
他拽着周慎行的袖子不依不饶。
周慎行被他闹得头疼,又怕他真哭出来,赶紧哄道:“行行行,等到了南裕国,我让知知给你介绍姑娘,成不成?”
大男人额…小男人一个,撒什么娇啊!
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真的?”沐亦安眼泪瞬间收住,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要好看的!要会做饭的!要脾气好的!”
周慎行翻了个白眼:“你当是在街边买菜呢?”
挑三拣四的!
有人看得上他就不错了!
“我不管!”沐亦安又拽他袖子,“你要是骗我,我就……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哭。”
周慎行没好气地说道:“打住,我还没死呢,好运都被你哭没了。”
周围弟兄们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沈菱歌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道:“小沐啊,你这哪是找媳妇,你这是找娘呢!”
众人哄笑成一团,连一向冷面的周谨言都微微勾了勾嘴角。
周慎行无奈扶额,小声嘀咕:“完了,带这么个哭包回去,知知怕是要笑话死我了。”
暴雨渐歇,月光破云而出,照得满院兵刃寒光凛凛。
百余人默契地行动起来,有人拆下门板当担架,有人扯下帐幔打包财物,连墙上的夜明珠都被扣了下来。
周慎行剑尖挑开地砖,露出下面藏着的密匣。
“都带走,一文钱都不留。”
他扛着两箱金子走出来,突然对着门主的尸体狠狠啐了一口。
“老狐狸,死有余辜!”
“干那么多缺德事,老天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你呢?”
“还得让我出手替天行道,铲奸除恶。”
他转头看向正在整理珠宝的弟兄们,突然提高嗓门:“等到了南裕国,先拿这笔钱给大家换身行头,再给亦安置办聘礼!”
沐亦安正捧着几卷古画往外走,闻言差点绊倒。
“我……我还没相看姑娘呢。”
“你这么‘恨嫁’,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众人哄堂大笑。
不多时,周慎行手持火把,火光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像是烧着一场迟来了十二年的业火。
“烧了。”
周谨言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如铁石相撞,不带半分犹豫。
火把脱手,划过一道赤红的弧线,落进早已浇满火油的殿宇。
轰——
烈焰如狂龙腾起,刹那间吞噬了雕梁画栋,火舌舔舐着每一寸染血的砖石、每一道刻满阴诡算计的廊柱。
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沐亦安站在周慎行身后,火光映得他白皙的脸颊发烫。
他眨了眨眼,一滴泪无声滑落,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为了那些死在这里,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亡魂。
沈菱歌忽地笑了,笑得酣畅淋漓。
“烧得好,这鬼地方,早该成灰了。”
周慎行抱臂而立,火光映亮他桀骜的眉眼,他咧嘴一笑:“从今往后,江湖上再无七绝门!”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烈焰焚天,旧梦终烬。
往事翻篇,尘埃落定。
美好的新生活,他来咯~
火势愈猛,梁柱坍塌的巨响如雷霆炸裂,象征着杀戮与控制的森冷殿宇,终于在一场滔天大火中化为废墟。
“走吧。”
周谨言转身,不再回头。
众人跟上他的步伐,火光在他们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烧尽了过往的枷锁,只余前路一片开阔。
从此,世间再无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只有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决定为自己而活的人。
翌日,城南破庙里。
周慎行将庙里的大水缸清洗干净,随后命人到附近的小溪挑水。
溪水逐渐填满水缸,他取出怀中瓷瓶,将解毒粉倒入其中。
“来来来,排好队,一人一碗!”
母蛊虽已毙命,蛊毒却并未随之消散,金蚕蛊毒乃是以蛊虫制粉为毒,并非直接吞食子蛊,故而两者并无直接关联。
制作解药需以母蛊为药引,而今,母蛊已经化作残渣。
为今之计,众人唯有依靠周慎行的解药。
场中有一百八十余人,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前往南裕国。
其中三十余人服用过解药后,便打算向众人辞行。
有人想去云游四方,仗剑天涯。
有人向往安稳生活,打算归乡定居。
也有人打算去找昔日仇家了结恩怨。
周谨言手持账簿,逐一核对信息,将这些年七绝门克扣的赏金分毫不差地归还给他们。
他凝视着追随他的百余人。
这些曾经活在阴影里的杀手们,此刻眼中皆跳动着陌生的光芒。
那是名为“希望”的东西。
周慎行蹲在地上画圈圈:“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周谨言放下手中账本,神色自若地抬起头:“我打算成立一个望岳楼。”
“主做情报买卖、镖局押镖、护卫培养,还有……灰色产业。”
望岳楼,岳镇四方,登岳而小天下。
暗喻组织掌握的情报网络覆盖极广,如立于山巅俯瞰众生。
沈菱歌面露不解:“其他三个我理解,这灰色产业是……?”
见众人愣住,周谨言唇角微扬:“灰色地带的正义之举。”
“例如,接官府悬赏捉拿江洋大盗、为百姓除掉恶霸乡绅、替商队清扫土匪窝。”
话落,其余人纷纷赞同:“首座的想法甚好!”
首座是对第一杀手的尊称。
“这些生计可以让我们发挥一技之长,否则我们都不知该如何安身立命。”
独眼大汉庞七忽地捏碎手中瓷碗:“老子虽然瞎了一只眼,但独狼的名号还在!我倒要看看江湖宵小谁敢劫镖?”
其余人调笑:“区区落草为寇的土匪,我一人就能灭一窝。”
“哈哈哈,你吹牛不打草稿,小心把牛皮给吹爆了。”
周谨言取出羊皮地图,指向一处:“我们在运河各枢纽设立暗桩,血翎带轻功好的弟兄经营渡口茶棚,专售各路消息。”
“沐亦安培训几个伶俐的女子,在青楼扮乐师收集秘闻。”
血翎突然阴森森一笑:“要论打听消息,谁能比得过我们这些‘死人’?”
他袖中滑出半截锁链。
“上个月我还用这链子,从刑部侍郎小妾嘴里钓出过盐税账本。”
周谨言沉吟半晌,不疾不徐地说:“四个业务分别对应四个部门,隐涧司、悬旌堂、青锋卫、潜鳞司。”
他忽然转头看向周慎行,淡淡道:“小行,你负责情报买卖的隐涧司。”
“还有,到了南裕国,你带人清点财物,登记造册。”
周慎行一愣:“啊?我?”
周谨言瞥他一眼:“怎么,不想干?”
周慎行急了:“不是!这活儿也太磨人了,我又不是账房先生……”
周谨言语气平静:“干不好,你的那份钱就扣下。”
周慎行苦着一张脸,控诉他:“你还是不是我亲哥,没钱我怎么娶媳妇?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