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顾裕出了院,期间顾甯从没来过,但偶尔的信息,没让他多想。
出院这天,天气很不好,窗外的风很大,暴雨下个不停,前两天刚多云转晴。
他收拾好了衣服,站在窗前,拿出手机,低头给顾甯发信息:今天我出院了,晚点去找你。
她没及时回。最近半个月她向来都是过了很久才回复,他没刻意等,关了手机。
顾家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谁都没来。
一路上,漂泊的大雨仿佛要把这座城市淹没,雨水砸在车顶上,好生吵闹。雨水大到雨刮器都来不及擦去,天也渐渐变得如傍晚一样,黑沉沉。
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一个小时。
下了车,进了院子,手机响了声,他连忙拿出手机,屏幕一亮,他看到了顾甯发来的信息,
“今天的雨很大,你好好养伤。”
他弯了弯唇,眉眼间流露着温柔,回:但是想今天就见你。
几秒后,那边回:但今天周四,只能周五能见到。
顾裕想了想,还真见不到,只好妥协:好吧,明天下午去找你。
最后一条是她最近很习惯的一个字“嗯”。
进了大门,他径直要往楼上走。这时,坐在沙发上的顾栋良喊了他一声:“过来,我有事跟你聊。”
顾裕停下脚步,但没走过去,脸上没有笑意,只剩冰冷,淡淡道:“在这说吧。”
两人背对着,顾栋良看了眼他硬气的背影,沉声说:“你是不是知道你爷爷给顾甯留了股份?”
他眼皮一抬,眼里暗了暗,“嗯”了声。
“这件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听到这个“嗯”字,顾栋良的火气上来了,“她一个外人,凭什么能拥有顾氏集团的股份?”
“就凭你是个烂人。”他转头,语气讥讽,“你有什么资格说爷爷做的选择?你猜为什么集团的董事对你很不满,因为你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情,你这样的人不会被任何人尊重。”
仿佛那一刀,解放了他原本的灵魂。
“顾栋良,你是这个家最应该且唯一离开的人。”
顾老爷子,顾植,顾甯,他们才是一家人,多一个都不是家。
顾栋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气得拿起杯子砸在他脸上,他被威力弄得后退了一步,杯子落地,碎了一地。就如同他把楚佳柔和顾言欣带回来的时候一样,他们最后对顾栋良的印象,也随之崩塌。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似乎在承认自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这个话题僵了,也说不下去了,顾栋良缓了缓,开口是件没头没尾的事。
“我给你约了蒋家的千金,明天跟我去见见。”
“我不会去的。”压根不过脑,下意识回答。
“不去也得去。”顾栋良强硬地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我就当你对顾甯的喜欢是不清醒的时候说的。现在这社会,喜欢是最廉价的东西,唯有利益才能让你强大。”
顾裕笑了笑,嘲讽极了:“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视财如命。”
“我喜欢她,很清醒很认真,联姻的事你想都不要想。”说罢,他转身,朝楼上走去。
这时,顾栋良在身后喊了声:“顾裕,你还不知道吧?”话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开心,“顾甯已经离开了,就算你喜欢她,但找不到她又有什么用。无论你怎么找,她……”
话未完,顾裕扔下手里的包,大步朝他走来,拽着他的衣领,紧着眉,语气很急切地问:“她去哪了?”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走了,走到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顾裕下颚一紧,边拿出手机打电话,边警告他:“要是她离开这件事跟你有关,你可以想想你的后路了。”
不知什么原因,在极度紧张害怕的情绪里,手指也不听使唤,抖着手,点了半天她的手机号。
但等到拨出去,这股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甚至让他红了眼。他不敢去相信这件事的真假,只当是顾栋良拿来刺激他的把柄。
铃声很漫长,漫长到他难以呼吸,要是再不接听,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就在顾裕要去找她时,铃声停了。
他松了口气,听她平静地问:“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顾裕吞咽了一下,问的小心翼翼,“顾栋良说你离开了,不是真的,对吧?”
他也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心里好像在顾栋良说出口时,就默认了她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事实。
她没说话,他等的心急如焚,也在等的期间,让他知道了答案,想起那次她来医院看他时。明明是句告别的话,为什么他没听出来,明明她每个举动都在说她要离开了,为什么他没察觉到。
“顾甯……”他哽着声,极为艰难地说出口。
“顾裕,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吧。”她的声音一直没有起伏,平静又淡。
他喉结滚动,却难以下咽,他颤着声问:“为什么?是不是顾栋良让你走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
“为什么?”他又无力地问了句。
话筒里也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想着她的模样,听到的却是没有感情的话:“你还记得那次我亲你后说的话吗?”
回忆上了发条,那句话浮现而出。
“顾裕,我不再喜欢你了。”
电话里的她说:“这就是原因。”
“顾甯……”
“顾裕,再见了。”
“顾……”她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电话一挂,等他回拨时,听到的便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样的话语。
仿佛一道没有预兆的雷电,直面劈在他身上,浑身虚软无力,血液停止了流动,感官也陷入了短暂的麻木。
他闭了闭眼,呼吸起伏着,大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无论她去了哪,都要把她找回来。
他不敢想这句“再见”是多久,一年,五年,十年,或许一辈子。
这种没有期限的等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只能去找。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他就能找到她。
外面的雨丝毫没停歇,反而像瀑布一样,大到看不清事物,他只能在雨里盲目得找。
顾植似乎听到了动静,快步地走了下来,见顾裕跑了出去,连忙跟上。
暴雨中,一辆速度极快的汽车在疯狂行驶着,甚至没有任何减速,什么都无法阻止他此刻想要去寻找她的心情,他怕晚一步,真的找不到了。
车停在她家楼下,一下车,浑身就被倾盆的大雨淋湿。他不管不顾,大跨步往楼上走。
一边敲门一边喊:“顾甯,你开开门。”
“我不相信你走了,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
“半个多月没见你了,我好想你,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抱抱你。”
他这举动,无疑是扰民的,要不是顾植及时的到来,楼上楼下都要开门说道了。
顾植拉着他下去,见他无动于衷,无奈道:“你清醒点,她已经走了。”
顾裕愣了一下,很敏锐的察觉到顾植话里的问题,冷声问:“你是不是早知道顾甯要走的事?”
顾植垂下眼,顾裕凑近他问:“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
“我知道她要走的事,而且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但我不知道她在哪。”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浑身湿漉漉的,眼睛泛红,脸上的水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或许都有,但已经分不清了。
“这是她走前特意叮嘱我的事,就是不告诉你。”
顾裕拳头一紧,往他脸上打了一拳。这还是第一次打他,也是第一次动手。顾植没反应过来,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下楼梯。他扶着扶手,舌尖顶了顶被打的脸颊,笑了声,问:“她离开,你这么激动干嘛?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对,我喜欢她。”这句原本最应该最先跟她说的话,成了可能最后一个告诉她的话。
顾植愣怔了片刻,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
雨似乎小了,顾植不敢再看他,想起那晚与顾甯说的话,成了他最为纠结的事。
“你能帮我在国外租间房子吗?”
“你……”
“这地方我待的太累了,想离开了。”
“我哥他……”
“别告诉他,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顾植抿了抿唇,感觉他以后不能再面对顾裕了,他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顾甯的位置。
……
时间对于一个日日夜夜寻找的人,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情。
顾裕彻底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让人陌生的样子。白天是忙不完的工作,晚上是喝不完的酒,白天紧绷的情绪,在夜晚时,暴露的破碎不堪。
他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她。仿佛已经把整个世界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一丝一毫的影子都没有。
在那一刻,他想了一夜,颓废了一天。既然她不让他找到,那就尊重她的选择,找不到她,那就等,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他抱着这样的心理,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狂,他要用自己的努力,把欺负顾甯的人解决了,他要让一切回归到最初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