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七年变化很大,但不变的依旧是干冷的冬天,冷得入骨。
清早的京城更是零下几度,让刚从暖气里出来的人,不免打了个冷颤。
机场人很少,可以说没人,只有刚刚寥寥几个下飞机的。
其中,穿着针织裙大衣的女人最为迷人。她一身浅色系的衣服,戴着浅色的针织帽,但围着的围巾是颜色很重的黑色,倒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临时围上的。
她双手插兜,半张脸陷入围巾里,露出干净又惺忪的杏眼,刘海遮住了眉毛,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漂亮,肤色白里透粉,不失粉黛的皮肤,像养的很好的大家闺秀。
但高挑的身高却显得反差很大。
身旁跟着一个推着行李的男人,看模样,也很年轻,白白净净,清爽干净。这样一看,两人像是豪门兄妹。
两人仿佛很熟悉,但又很陌生,一路没话。
直到出了机场,寒风吹来,冷得两人不约而同地往里退了退。
男人哆嗦地说:“你就在这座城市长大的?也太冷了吧。”
“我跟你说过,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她缩了缩头,闷闷道。
“我也不知道这么冷啊!还是国外好。”男人说着,就转移了话题,“你说你在国外都待了七年,干嘛要回来?”
前几天不知道是不是被夺舍了,冷不丁地辞了刚工作了一年的工作,然后要回国。
他问过她,她只敷衍地说:“想家了。”
他们认识差不多四年了,她的性格他差不多已经很了解了,完全不信她口中的答案。因为她这个人把一个不愿揭开的秘密藏的很深,他多次想问,都被她转移了话题。
在那一刻,他猜测,她心里有一件事,或许一个人。
这次回国,可能就跟这个有关。
“好久没回来了,这里都变了。”她淡淡开口,无视他的问题。
“秦姈,我追了你差不多两年,你也知道我的心思,但每次跟你说明你都是拒绝,”他哼笑了声,“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有吗?不太记得了。”天慢慢亮起,远处露出了朝阳,她也笑,“可能我比较喜欢在自己长大的地方,接受一段感情吧。”
“真的?”
秦姈侧眸看了他一眼,揶揄道:“你还是这么好骗,姜松。”
“……”
他愣了几秒,还信了,若有所思道:“假如我在这跟你表白,你同意的几率多大?”
性格完全不是脸上的乖乖纯情男,而是一个打架打到全学院都知道的狠人物。
秦姈就是打架跟他结识的。
国外的管控不严,经常会有抢劫,醉酒汉和称霸的小喽啰,一个不注意就会撞个正着。就连在国外格外小心警惕的秦姈,也不意外。
这天回家,将近五点多钟的天气,还是亮如白昼,她怀里抱着一沓书,耳朵上戴着耳机,步伐轻盈的往家走。
这条已经十分熟悉的街道,短短五分钟路程,她以为还是像往常一样,可谁知,直面走来一群人,看面相就不是很好。
秦姈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屏住呼吸,把自己尽量渺小到不让他们看到。
但此时路上只有她,她的长相也最为醒目。
就在擦肩而过时,一群人正常的步伐瞬间一转,拦住了她的去路。
其中一个粗暴地扯下她的耳机,说着流畅标准的英文。
“Girl, your face is so tender, make a friend.”
秦姈选择装聋作哑,但丝毫没招来他们的厌恶,反而提起了兴趣,甚至几只手游走在她身上,眼前与耳边是丑恶的嘴脸跟不堪入耳的大笑。
她呼吸急促,挣扎的书掉在地上,手胡乱的拍打,很快便被控制住了。几个人把她按在墙上,纷纷商量要怎么欺负她。
秦姈倔强地咬着唇,正在想怎么逃跑时,一只鞋飞了过来,打在说话人的脸上。她愣了几秒,缓缓看去,是长相很奶,穿着很青春的男生。
期盼的下一秒,心又紧了一下,怕他因为她被打,还没开口,男生直接飞奔跑来,拳打脚踢的声音响起,场面血腥的她直皱眉。
她以为他会被他们打的鼻青脸肿,但完全没想到鼻青脸肿的是他们。
等到结束,秦姈还是被吓到,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似乎认识她,开口是熟悉的中文:“没事吧。”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然后回过神问:“你怎么……”
“之前听到有人提起你,不小心听到了几句。”他弯下身,捡起地上掉的书,拍了拍灰尘,直白道,“秦姈,中国人,十九岁,金融系。”
还真听到不少。
“谢谢。”她伸手接过书本,似乎见到与她一样的中国人,很亲切,问道,“你叫什么?”
“姜松。生姜的姜,松林的松。”他笑了起来,干净和煦,与刚刚打架的一面完全不符,但不突兀。
两人就这样交了朋友。然而在她被不少男生追求时,他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她再次无视他的问题,边走边说:“我困了,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下吧。”
姜松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行动派的人,已经开始想这么表白了。不管秦姈同不同意。
……
为了倒时差,秦姈没睡多久,中午就起来了,吃了个饭,开始筛选与自己专业的公司,顺便找了一套离家近的房子。
这几年,省吃俭用靠着兼职,还有一些专业以外的兴趣,赚了不少钱。有钱的那一刻,她把自己离开前,找顾植借的钱还了,然后帮衬了秦焓。
秦焓在知道秦则林做的事后,跟她联系了,而且也来到了国外,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店面,搞点自己感兴趣的事。
但这次没跟她一起回来,说还要再呆一呆,看他样子,像是谈恋爱了,秦姈没多问。
她随手投了几家简历,然后便看起了房子。
不久,手机页面跳出姜松的信息:晚上一起吃个饭。
紧跟着一条,是位置分享。
她点开看,名字是个很有情调的餐厅,联想到昨晚他说的事,只简单地回了个“嗯”。
在手机上跟中介聊了一下,然后去看了眼房子,交了押金。
时间度过的很快,天黑的快,街灯亮起,街道上是密密麻麻的车辆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秦姈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姜松已经在了。餐厅很安静,也可以说就他们这一桌。
鲜花,钢琴乐,红酒,夜晚,是一个人大胆且浪漫的告白场景。
餐厅暖气很足,秦姈脱了大衣,全然无视这样的场景,只当作一场普通的一顿饭。
在看到她来时,他紧张了一下,见她坐下,脸色很淡,他直白开口:“我们也不说弯弯绕绕的场面话了,今天就给我个痛快。”跟秦姈待的几年,说的话京味还挺重。
“我喜欢你这件事,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
工作后的秦姈,比当初遇见她的时候还要让人捉摸不透,有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深沉。二十三岁的她应该单纯淳朴,在父母的呵护下,快快乐乐的长大,而不是现在的老气横秋。
但是她没有父母,什么也没有。
秦姈中午吃的不多,现在有些饿了,切着刚上来的牛排,先吃了口,眼睛没看他,含糊道:“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
“姜松,这种事以后不要做了,挺浪费精力的。在这里待一待,你会遇到两情相悦的人。”
“为什么?”姜松蹙眉,语气急了点,“你该不会真有喜欢的人?”
手上的动作停了,她抬眼看他,而这一看,与门口那双深邃又沉郁的人对上了视线。似乎就是来找她的,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有急切与凌乱。凌乱到外套没穿,喘着气,像跑来的。
秦姈的动作彻底停了,视线也挪不开了。
姜松见她失神,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只一眼,他便吓得收回了目光,惊讶地问她:“你家里那张手稿是不是他?”
秦姈已经没有意识了,却还能点个头,像是心替她回答的。
两年多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难以接受,反而觉得是件好事,或许这个男人可以让秦姈敞开心扉。
漫长的对视,仿佛从彼此眼里看清了这些年的状况,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秦姈眼睛发酸,垂下眼,他回过神,朝她走来。
他以为他们会回到以前,但没想到,凑近后,她陌生的眼睛,陌生的口吻:“顾先生,你好,我叫秦姈。”
到嘴边的“顾甯”二字,却被这句话打断。
姜松也明显被她这句话愣了神,明明刚刚还点头来着。
说罢,秦姈收回目光,丝毫不影响地接着吃牛排,完全把他当透明人。
这时,顾裕看见了旁边的姜松,沉声问:“你是?”
“跟我表白的人。”秦姈先一步开口,看着姜松,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答应你的表白吧。”
刚刚想要的答案,现在他完全不想要了。因为他知道这是她演的戏。
顾裕眉头一紧,双手冰凉,心里翻江倒海,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极为难受。
他盯着她看,喉结滚了滚,想克制,却压不住分毫。
下一秒,在她放下刀叉时,抬手拉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她的衣服,二话不说地往外走。一开始秦姈还挣扎了几下,但见挣脱不开,只好妥协。
姜松望着他们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嘴角扯出一抹笑,不知是开心还是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