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隔一个月后,凌风至终于替柔则寻来了她要的水银。
“哎,你慢点,这水银有毒,仔细别把盒子打翻了。”他见柔则迫不及待伸手去接那个密封的盒子,连忙道。
“我知道。”柔则将它牢牢抓在手中,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如获至宝。
“话说你到底要水银做什么?”凌风至看她这样的反应,越发的疑惑了。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需牢记一点,就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替我去寻过这东西。”柔则神情严肃,“否则的话,不光是我,连你自己日后或许会招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凌风至闻言大惊:“什么?你让我去找水银的时候,可没说过事情这么严重,你!”
柔则撇了撇嘴:“我若是说了,你还会帮我么?总之你切记我的话就行了。”
撂下了这句话,柔则转身施施然的走了。
凌风至一个人立在原地,总觉得隐隐有一丝危机感。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了,自己只好谨慎一些。
不过柔则这次给的报酬还算丰厚,那两根簪子和一对钗环当了,可是换了不少银子。
果然银钱没那么好赚。
用午膳时,柔则和芳若照例等着其他人上前,蜂拥而至的抢完了残羹冷饭后,这才去找送饭的太监,偷偷领了自己的那份。
柔则一声不吭的回到了住所,把那关不紧的破门虚掩上了。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芳若见她将那盘饭菜搁在了桌上,然后双手颤抖着拿出了装着水银的盒子。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惧色,挣扎了片刻后,这才铁了心,用勺子蘸取了一点银灰色的液体,混入了自己的午膳中,又立即合上了盖子。
这水银少量服用便会慢性中毒,但毕竟不同于寻常的毒药,一旦接触空气,很快便会开始挥发,所以要格外妥善的保管。
“芳若,你信我么?”柔则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侍女脸上,冷不防突然问。
不等她答话,柔则便继续道:“如今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让我们离开这鬼地方,但是要你我二人冒险才行。”
她将加过水银的饭菜舀了一半,拌入了芳若的那盘里,然后便自顾自的端起自己那一碗,往嘴里送了两口。
她捏着勺子的手还在发着抖,眼底满是畏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艰难的把饭给咽了下去。
芳若瞳孔微动,犹豫了片刻,也舀了一勺饭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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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后。
“太后娘娘,冷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庶人乌拉那拉氏似乎中了毒,今日用完膳后,头晕呕吐不止,口舌溃疡生疮,您是否要指个太医去瞧瞧?”竹息走到太后身侧,低声道。
宜修正坐在下首服侍太后喝药,闻言心中轻嗤,面上却不动声色,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太后看了一眼垂着眸,神色恭敬的宜修,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问竹息:“皇帝那边知道消息了吗?”
“回太后娘娘,已经告知苏公公了,想必皇上若得了空,他就会将其转告给皇上。”
太后看向宜修,心平气和的说:“皇后,哀家虽上了年纪,但这双眼睛,却还未曾彻底昏花了。柔则是个不安分的,从前也做下过不少善妒的事来,意图谋害皇嗣、嫁祸他人,的确罪孽深重。”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可锦常在那日当众揭发她的罪行,其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哀家却还没有完全老糊涂。”
宜修手中还捧着药碗,下意识的动了动食指,动作幅度小的微不可察。
太后心细如发,上一世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很少能有几件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难不成这次,害富察贵人小产,又嫁祸给柔则的事,太后已经怀疑到自己了?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在试探?
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所谓,眼下整个乌拉那拉家,再没有比自己更适合坐在凤位上的人,太后自然还得像前世那样保着她。
宜修的表情毫无破绽,只是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三分困惑不解、还有七分作为一个被亲姐姐陷害过的妹妹,该有的愤懑与心寒。
太后微微一笑,继续说:“皇后,哀家知道柔则对不住你,从前的事也叫你受了许多委屈。如今她该受的罚也受了,毕竟也是乌拉那拉家的人,从来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总是要将家族的名声,放在第一位的。”
宜修对她的这番话丝毫不感到意外。
毕竟上一世为了乌拉那拉氏的名声,太后可是由着自己害得纯元一尸两命,又处处打胎、戕害妃嫔,永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点破。
甚至她临终前,都算好了自己罪行被揭露的那天,连“不得废后”的遗诏都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了。
这一世,乌拉那拉氏的女儿被皇帝废弃,这是何等的丑闻,太后又如此心系族中的名声——
在她眼里,比起宜修与柔则个人的恩怨纠葛,在这个时代里,大概家族的荣耀,才是凌驾于这些之上的东西。世家的女子,理应顾全大局才是。
可宜修偏偏心有不甘,柔则自己不中用,却还不肯安分守己,非要犯下种种罪孽,直到一朝败露。
这样的人竟也能得到太后的宽容,而被要求委屈求全的,却是看起来“识大体明事理”的自己。
就算她没少给柔则下绊子,那也是前世今生柔则先与她结冤在前,以牙还牙而已,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就算明知道许多事情没有公平可言,她还是忍不住反问道:
“太后娘娘,儿臣也和您一样,重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所以儿臣私认为,以柔则的秉性,就算她出了冷宫,指不定还要在宫中做出什么令家族蒙羞之事。难道如今替她洗脱了罪名,就一定对族中名声有好处么?万一她犯下更多让家族颜面有失的事情,到时候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