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意志消沉了数日,沈眉庄终于看不下去了,这天她刚一来到承乾宫,二话不说便拉着甄嬛去了一个地方。
甄嬛任由她拽着自己,在长街上快步走着,眼看周围越来越僻静荒凉,心底没来由的一寒。
“莞嫔娘娘,惠贵人,你们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原本靠着大门昏昏欲睡的凌风至,见到她们二人,立刻爬起来请安道。
沈眉庄冲他使了个眼色:“你先去一旁候着吧,我和莞嫔进去片刻就出来。”
凌风至犹疑了一下:“可这冷宫里的废妃不少都疯疯癫癫的,万一冲撞到了二位贵人,微臣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沈眉庄坚持道:“不会的,你先下去罢。”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缓缓地打开,甄嬛被映入眼帘的满目疮痍骇了一跳。
沈眉庄朝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上爬满蝇虫的女子看去,对甄嬛说:“你瞧,那位就是从前住在碎玉轩的芳贵人,因为难产之后伤心过度,污蔑年妃,被皇上废弃了。”
后来事实证明,芳贵人腹中的孩子的确是枉死的,可那时候早就为时已晚,人已经神智不清,今生算是彻底在冷宫荒废了。
甄嬛被扑鼻而来的恶臭熏得微微皱眉,沈眉庄却拉着她走近了一步。
她昨日来冷宫看过一次,对这里也算是熟悉,指着一所新搭建的简陋瓦房,对甄嬛说:“还记得你刚入宫时,那位承乾宫的主位吗?”
甄嬛一怔,柔则曾经对她百般刁难打压,她自然还记得。
沈眉庄继续道:“前段时间冷宫相继闹出鼠患,又走了水,宫中已经起了风言风语,说富察贵人当年小产一事,另有其人在背后指使,因此才会在庶人乌拉那拉氏被打入冷宫后,还如此步步紧逼,非取了她的性命以绝后患不可。”
“当然,也有传言说,她从前得罪过太多人,有不少仇家巴不得借此机会落井下石,要了她的命。”
甄嬛心里弥漫起一阵恶寒,芳贵人也好,柔则也罢,从前都在宫里有过一时的荣宠,想必她们也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柔则正巧从瓦房里走了出来。
待她看清来人后,与沈眉庄、甄嬛二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她们会踏足这里。
倒是沈眉庄先开了口:“你若还有神智,和那群疯疯癫癫的女人不同,想必该知道,见了二位主子,应当行礼问安吧?”
柔则怨怼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缓缓屈膝下去,不情不愿地道:“庶人乌拉那拉氏,给莞嫔娘娘、惠贵人请安。”
甄嬛却再不看她,似一秒也不愿在这里多呆一般,扯着沈眉庄的手,转身便离开了。
她逃也似的在长街上快步走了许久,直到彻底远离了那座阴森的囚牢,这才停下来,大口喘息着。
沈眉庄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道:“嬛儿,方才那些人,你也看见了。你与我不同,皇上待你,终究还是看重的。我也看得出来,你对皇上虽说失望,却并未彻底心死。”
“眉姐姐……”甄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连眉庄都看得出来,自己对皇上还存着念想么。
自己对皇上的期望越大,希望落空的那一瞬,于她而言就更难以接受,心中的怨念也就格外深。
可若让她自此像沈眉庄一样,彻底断了与皇上的情分……她似乎还做不到。
“嬛儿,你我二人,既没有年世兰那样显赫的家世,也不像皇后娘娘那样,有太后这个靠山在。何况你看那庶人乌拉那拉氏,不也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出了事还不是一样被废入冷宫?如今你在皇宫里,能靠的不也就只有皇上了么?”
沈眉庄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是个十分心高气傲的人,恨皇上对自己不顾旧情,也恨皇上不信任自己。假孕事件之后,宁愿自此在宫中沉寂下去,也不肯再对皇上假以辞色。
可嬛儿毕竟不同,她与皇上之间,到底还有着情分在。
何况嬛儿从前受皇上专宠,早就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嫉恨与红眼,这才刚刚失势,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踩上一脚,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她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她到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甄嬛自暴自弃,任由那群小人作践。
沈眉庄握紧了甄嬛的手,语重心长道:“自入宫以来,你在宫里明里暗里也树敌不少,若是没有皇上的恩宠庇护,来日谁想陷害你,万一你一朝也进了冷宫,岂不是就如同庶人乌拉那拉氏一样!”
甄嬛还记得刚进宫那年,柔嫔是多么养尊处优,光彩照人,这才进了冷宫多久,已经憔悴不堪得几乎快让她认不出来了。
想到眉庄方才所言,自己落魄之后,万一墙倒众人推,被人算计进了冷宫,那可如何是好?
她坚信自己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入宫以来的心机手腕,也大多是用于反击,可前几天富察贵人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
明明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却这般字字讥讽,不肯放过,这还只是在明处的敌人。
甄嬛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眉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
深夜,甄嬛正坐在榻上发呆,想起白天之事,心绪烦扰,却听到一阵幽咽的箫声响起。
“娘娘,不如去看看,全当是出去散散心了?”浣碧眼前一亮,试探着小声提议道。
甄嬛循着箫声走去,竟然遇到了果郡王。
她心思敏锐,并非感觉不到此人对自己暗中的情愫,然而身份有别,她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飞来横祸。
“王爷当日救本宫于水火之间,本宫感激不尽。”她语气客气的说。
果郡王意有所指道:“小王视莞嫔如知己,因此希望莞嫔一切安好。”
他上前一步,继续说:“曲通人意,于你于我,皆是。”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炽热,刺的甄嬛感到一阵不自在,她不欲多留,随口敷衍道:“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