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心中惊恐万状。
一个人在自由受限之时,一切的未知事物都会在心底转化为焦虑和恐惧。
他极力调整自身的精神状态,良久后心下寻思:“不对啊,这殿里难不成还关押了别人?”
遂一连唤了几声,见没有人回应,也不敢再大声呼喊,怕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只得继续蜷缩在墙角。
心道:“我之前在远统皇帝书房,好似听那个大太监提过一嗓子,说什么明月殿闹鬼。
刚才那个动静肯定不是鬼,一定是人。不过那人好似不知道我的存在,他反被我吓了一跳,这才匆忙跑了。
不太对劲,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多天。那人今日才发现我,这么说来,他平日里并不在殿里,今晚是从外面进来的啊。
这大殿四周遍布守卫,那人是谁?如何进出?明日一早问一问送饭的小太监,瞧瞧他知不知晓。”
隔天清晨,小太监前来更换食盒,吴天假意慌张的问道:“小兄弟,这屋子里是不是闹鬼?
我夜里好似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有什么死的好惨啊,还我命来云云。可把我吓坏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吴天学着怪异的声调,故意渲染气氛,说的恐怖异常。
小太监闻言,吓的连连摇手,脸上表情明显变的很不正常。
吴天的职业素养立马让其通过对方的神态,判断出了那是害怕的本能反应。
虽然小太监很快低下头掩饰着心头的恐惧,但吴天还是断定这个明月殿里一定出过大事。
小太监不能说话,吴天在证实了心中想法以后,便不再多问,就是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吃饱喝足,躺在窗边晒着太阳,养精蓄锐,准备今晚捉鬼。
当晚,吴天继续佯装闭目睡觉,实则聆听四周的动静。果然于深夜时分,殿内又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他眯着眼,隐约能瞧见一团黑影向着自身方位而来。行至他跟前数丈,便停下了脚步。
吴天瞧不真切,心里琢磨:“这人站的位置,正好是铁链的活动范围以外。这不会是偶然,来人一定对此地极为熟悉。”
他坐起身,刚准备开口和对方聊聊,没想到那人见其没有睡着,竟然转身便跑。
吴天赶忙唤了一声,对方并没有理会,一转眼便隐入了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他心下大为不解:“究竟是谁?黑灯瞎火的,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这人要是能再近前几步就好了。”
转过天来,吴天再次故技重施,依旧选择闭着眼假装入眠。那黑影悄然而至,此番吴天学精了,没有起身出言惊扰。
直到那鬼影渐渐现身,走近身前。吴天方才挥动铁链,猛然贴地横扫,将其绊倒在地。随后一个飞身扑了上去,死死按压对方,不让其逃脱。
吴天正要问话,发现身下之人没有挣扎,慌忙起身查看。
他在黑暗之中大致能辨认出是个女娃娃,充其量和嘟嘟差不多大,身形颇为瘦弱。这时候已经一动不动,全然不知死活。
吴天心道一声:“坏喽。怎么是个小孩子啊?我别是把人打死了吧?我也没下死手啊!”
他抱起小女孩放在墙角,觉其轻若无骨,瘦的仿佛身上没多少斤两,当下心中一阵愧疚。一番仔细检查,所幸这孩子只是昏厥。
吴天心中稍安,连忙又一通急救,都准备唤殿外侍卫相助之时,女娃娃悠悠转醒,二人四目相对。
他伸手想捂其嘴,正要出言让其别作声,哪料到这孩子张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背上,疼的他差点叫出声来。
小丫头跌跌撞撞的爬起身,瘸着腿,踉踉跄跄的跑入了黑暗里。
吴天疼的甩着手,没有起身阻拦,任由其离去。
心道:“我还以为是个宫女或者太监呢,原来是个小孩子。哎,绑了也没用。罢了,随她去吧。”
一连三日,吴天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时指望小丫头受了惊吓以后不会来了。谁曾想某天夜里,那小姑娘竟然又孤身一人来到大殿之中,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哭哭啼啼的抽泣。
吴天心叹:“这孩子这么小就在宫里,估计是哪位犯官的家眷,因受家中牵连,被送进来调教,充当仆役。
想来是白日里受了管事的责罚,心里委屈,又没有人可以哭诉,便夜里跑来此地偷偷宣泄情绪。”
女孩哭完走了。往后接连两三日,夜夜如此。
吴天只当没看见,也不再出言打扰,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这么一来,小丫头反倒大着胆子靠了过来。
今夜,吴天躺在角落没动,先揣摩好了语气,尽量让说话的声音显得亲切,方才轻声低语:“孩子,别过来,你就站在那里便好。咱们说说话。”
他前世抓捕挟持人质的罪犯时,常这么干。提出一个彼此之间的安全距离,不至于让双方过度紧张。
眼见女娃娃依言站定,却不搭话。
吴天和蔼可亲的言道:“你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这才哭的这么伤心。”
“你是谁?为什么睡在我娘这里。”女孩反问道,声音听上去颇为灵动。
吴天疑惑不解:“你娘?你娘在哪啊?”
女孩抬手指了指吴天身后。
后者一个激灵,蹦起身,跳开几步,狐疑的望着刚才所处的位置,惊呼:“你娘在哪?”
“我娘死了,就睡在你旁边。”
吴天只觉得后背发凉:“你……你你你吓唬我呢吧?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小丫头不再作答,扭头走了。
吴天想唤其留步,又怕院外侍卫听见,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不敢继续睡角落里,嘴里直念叨:“阿弥你娘陀佛,善他娘大哉,临兵斗者皆尼玛阵列前行,给我上……”
一番喃喃自语,临时抱佛脚,只恨平日里跟大德等人学的少了。
被那女娃娃一顿吓唬,吴天坐立难安,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人在耳畔吹气,还摸他头。
遂骂骂咧咧了一夜。
隔天夜里,小女孩再来的时候,吴天没好气的背过身去,打定主意不再搭理她。可是越不搭理那女娃,她反而靠的越近。
一晃又几日过后,小丫头好似察觉到对方不会伤害她,干脆壮起了胆子,夜里跑到墙角,蜷缩在吴天的地盘睡觉。
这大冷天的,吴天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总夜里跑这里来。见其虽穿的厚实,可还是不忍心她小小的身躯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遂撕下自身的外衣,盖在了孩子的身上,尽可能的替其遮挡风寒。自身则靠在一根装饰柱子旁假寐。
这孩子有时候天天来,有时候两三天不见人。二人不言不语,互不打扰。一个睡白天,一个睡晚上,状若不得拜的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