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兄弟情义
一夜过去,刺客死伤过半,剩下的全都进了大理寺牢狱。
不少朝臣也受了牵连,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兵部侍郎何勉,他全家都下了狱,罪名是倒卖兵械。
一时间,京中风声鹤唳,朝中人人自危,生怕太子这把火蔓延,殃及无辜。
经此一事,再也没有人敢轻视这位回京不到两年的太子殿下。
早朝上,谢微不等群臣说话,主动提及昨夜之事,末了还说上一句:“太子办事,深得朕心。”
此雷霆手段,群臣纵有微词,也不敢再提。
谢珩道:“父皇,儿臣有事请奏。”
“说吧,何事?”
“青州刺史上表,十八年前,当地富商杨氏满门一夕之间惨遭横祸,因当时证据缺失,而成为疑案,至今未结。然今旧案重查,发现起因是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画作,凶手指向巴州罗姓人氏,儿臣细查之下,发现幕后之人,竟是齐王,是以将齐王请来京中,暂居大理寺,请父皇定夺。”
群臣大惊,一时间左顾右盼,谁也不敢先开口。
谢微看着下方,略一沉默,目光停留在那个空了的位子上:“怎么今日景王还未上朝,病了几日还没好,珩儿散朝后,领一名御医去他府上看看。”
“儿臣遵旨。”
谢微饮下一口茶:“至于旧案,齐王既然来了京中,你便好好问问他,若无疑点就结案吧,也好给死者一个交代。”
“是。”
散朝后,谢珩站在阶前凭栏远眺,朝臣陆陆续续离开,不同于以往神色轻松,大多都在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皆在自省,自己曾经是否同齐王有过交集。
时匀立在谢珩身后:“太子殿下,昨夜那些刺客…… 还未等用刑便招供了,自称是千金阁的人。”
谢珩略微侧目:“千金阁没有这样的懦夫,没有孤的许可,他们也不敢在京中杀人。”
“殿下的意思是,这是栽赃?”
谢珩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轻声道:“江湖门派何其多,千金阁树敌又怎会少,不过刺客是哪个门派的无所谓,孤要的是结果。”
时匀心下一凛,心想或许向来温润如玉、待人亲和的太子,才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再一次惊叹,自己算是跟对人了!
“你去告诉齐王,就说平乐郡主葬身火海,殁了。”
时匀拱手:“是,下官明白。”
有内侍领着御医过来,谢珩略一挥手:“去吧,孤还要去看望三哥。”
谢珉确实是病了,大夫说他是心中郁结,本来倒也没什么大事,但今晨听说了昨夜的事后,病得更重了,被吓的。
躺在病床上,听说太子亲至,不由浑身一颤,惊恐万分:“他、他…… 来了,来取我性命的!”
谢珩顿住脚步,沉默地看着他,只当没听见他的胡言乱语。
“三哥,怎么病得这么重,幸好父皇让我带了御医来。”
他一开口,屋里伺候的人,便退了出去,只有御医站在谢珩身后,没有吩咐也不敢动作。
谢珉撑着手坐起身来,额头上全是汗珠,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太……太子殿下…… ”
谢珩走过去,面目温和道:“没有外人在,三哥还是这么见外。”
谢珉双手攥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双目惊恐地看着他。
谢珩叹息一声:“过来给景王看看。”
御医连忙躬身上前去,谢珩转身欲走。
谢珉却突然扑下地去,跪在地上,抱住谢珩的腰泣声道:“五弟,三哥对不起你,邹泉手里的信,是不久前有人放到我桌上的,我一时鬼迷心窍,使计送到他手上,又暗示他揭发假太子一事,想让你在百官面前失去威信……”
谢珩垂眸看他:“三哥想必犹豫了很久。”
“我…… 我一开始没想和你作对,只是…… 禁不住诱惑。”谢珉这几日自责不安,就像被人放进油锅一样,煎熬万分。
谢珩叹一声:“龙椅的诱惑真的那么大么?”
复又低头看他:“三哥不是齐王,你没有他那样的本事,也不如他心狠…… 在我看来,三哥做的这件事,如同儿戏,所以你也无需自责,就当你我兄弟的一场游戏。”
谢珉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谢珩又问:“你可知,今日父皇让我来看你,是何用意?”
谢珩取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其实,你比四哥还要愚钝,他尚且知道明哲保身,你呢?”
谢珉缓缓松开手,腰背也跟着弯了下去:“我……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皇,更对不起母妃的用心良苦。”
“你对不起的其实是你自己,这几日夜不成眠,备受煎熬,说明你良心不安,三哥这样的人是当不了坏人的,也成不了大事。”
谢珩退开两步,垂眸看着他:“临安是个好地方,年后我会同父皇说,三哥就去做个富贵闲王吧,远离这些是非,也好保留你我最后一丝兄弟情义。”
谢珉俯身一拜:“臣……谢太子殿下恩典。”
谢珩不再多说什么,抬步离开。
门开的那一瞬间,他看见景王妃跌坐在地上,目光哀怨又委屈。
她大概是没想到,父亲的牢狱之灾,竟然是枕边人算计来的。
谢珩脚步顿了下,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家务事就留给景王自己处理吧,就当给他个教训。
文安等在景王府外,谢珩兀自上了马车,这才露出几分疲态来。
文安驾着车往前走去,听着他的叹气声,不由劝道:“殿下也该歇息一下,公子知道了要心疼的。”
谢珩笑了声:“清儿一人在凌州我不放心,想早些去陪他。”
文安心想怎么就是独自一人了,影四和影七不是也在么,还有玉远舟和荼凌,不过他自己也挺想去的,也就不多说什么。
“景王的事,就不要告诉清儿了。”
文安一顿,心里明白殿下是不想公子心疼自己。
“是。”
“谢睿和谢染如何了?”谢珩问道。
文安说:“都安置在别院,郡主受了惊吓,高烧不退,世子一直守着。”
谢珩嗯了声:“晚些时候,让谢睿来府上一趟。”
……
慕容惜成日守在慕容翊床前,这段时间下来已然憔悴许多,下人看着总是不忍,却又不好劝她。
“翊儿,娘什么都不求了,仇恨也可以放下,只要你醒过来。”
“你不会忍心丢下娘一个人的,对不对?”
“还有赵粲,他如今身陷囹圄,你舍得吗,别再睡着了,你起来想法子救他呀。”
莫思从外面匆匆赶来,莫念守在门口眼睛红红的,看见他来,直接就哭了出来:“哥。”
莫思道:“眼泪擦了,不吉利。”
莫念连忙卷起袖子去擦,莫思问:“阁主在里面?”
“嗯。”
莫思叹息一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阁主,这几日下面的堂口不太安分。”
慕容惜头也未回:“随他们闹去。”
“弦月宫抢了我们不少生意,几个堂主火气很大,属下担心他们动起手来。”
慕容惜侧目,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们哪是担心生意被抢,想必是听到我儿病重的消息,便坐不住了,你去告诉他们,我慕容惜还没死,千金阁轮不到猴子称大王!”
莫思立刻道:“是。”
“至于弦月宫,什么不三不四的小门派,既然喜欢抢,就多送些给他们,撑死的都是贪嘴的。”
玉远舟手上提着一壶酒,坐在屋顶上,看着莫思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由叹息,朝堂风波多,但这江湖也不平静。
还是师父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寻个小岛,悠闲度日。
要是荼凌也愿意就好了,他一定找一个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
玉远舟啧了声,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人也会被一个人困住,却又甘之如饴。
正出神间,身侧突然多了一人。
玉远舟侧目看去,荼凌有些生气地瞪他:“我不在,你倒是挺潇洒。”
玉远舟一笑,扔开酒坛子,倒过去躺在他身上:“正想你,你就来了。”
荼凌抿抿唇,紧张地看了下四周:“起开,在别人家里呢。”
“那我们走吧,我不想被慕容惜呼天喊地地哀求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只是一个平凡人而已。”
荼凌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尽力了。”
玉远舟一顿,愈发委屈起来,想给自己讨点好处,荼凌却已经推开他。
“我来找慕容惜,有事问她。”
玉远舟一愣,十分受伤地看着他:“要是没事,你就不来了?”
荼凌有一瞬心虚:“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
“哼,我回房了。”
“哎——”不等说话,人就没影了,想着他那小心眼的样子,荼凌想着待会儿还是哄哄他算了,省得他气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