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拓离开后,雅间里只剩下父子三人。
宁辽望着那敞开的房门眉头紧皱,宁文正满心不甘,眨巴着发红的双眼,强忍眼泪,不肯低头让其落下。
望着他们失败的局面,宁绝无情嗤笑,还以为这两人多有把握,没想到也就这点能耐。
得亏自己还想着怎么搅黄他们的计划,结果还没轮到他出手,司徒拓就直接结束了这场闹剧。
这还真是……可惜啊。
没兴趣再看那两张苦瓜脸,宁绝抬脚往外走。
“站住。”
宁文正闪身拦到他前面,紧握的双拳捏得咯吱作响,抬眸间,那眼中的恨意无法消减。
他浑身紧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宁绝轻蔑的凝视他,嘲道:“怎么,你想打我?”
话音刚落,守在门口、一直注意着屋中动静的天乾瞬间闪现到宁绝身边,一双冰冷的眸子紧盯宁文正的动作。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三人间迸发,身后的宁辽走过来,他没制止大儿子,也没呵斥小儿子,反倒是带着怒气对天乾发了火。
“放肆,你一个下人,想干什么?”
方才隐忍的憋屈找到了发泄口,吼完天乾,见他不为所动后,宁辽又转向宁绝:“你就是这么管教下属的?”
瞋目竖眉的表情配着厉声斥责的语气,他还真是……人前装孙子,人后当祖宗啊。
宁绝冷哼一声,无惧道:“我的人是什么样子,用不着旁人操心。”
宁文正的怒目相向他看不见,天乾护主倒成错了?
不辨是非,不分对错,张口就是以身份压人。
宁绝不再忍让,他的耐心已经用尽了,如果宁辽继续得寸进尺,他不介意就此闹翻,各走各的路去。
“宁绝,你太过分了,你不要以为,司徒尚书多看了你两眼,你就能借此飞升了。”
宁文正还没看出宁绝眼中的冷意,他只顾着宣泄自己的不满:“你一个私生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算什么啊?”
“住口。”
难听的话入耳,宁辽反手一巴掌甩到宁文正脸上,压着怒火呵斥道:“混账东西,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他是你亲弟弟。”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宁文正双眼发懵,脸也迅速红了起来。
“爹……我……”
他红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宁辽,无法相信面前这个从小到大都没碰过自己一丁点的父亲,居然会为了一个外来的私生子掌掴自己。
宁辽也是有些后知后觉,看了眼自己的手,他紧抿着唇,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回去,闭门思过。”
宁绝的身份,是他犯的无法洗刷的错误,宁文正用这点来辱骂宁绝,也相当于把他带了进去。
所以,执掌父权的上位者,容不得别人如此僭越,哪怕对方是自己最疼爱的亲儿子。
强忍眼中打转的泪水,宁文正满目愤恨,前有司徒拓,后有宁辽,他不甘心,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选择都要偏向宁绝。
在眼泪滑落的前一刻,他背过身掩饰自己的难堪,下唇咬出丝丝血迹,那一巴掌留下的余烬在他心头无限灼烧,再不敢有所停留,他几乎是逃一样往门外跑去。
直到杂乱的脚步声消失,宁辽才长叹一口气,又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司徒尚书的话对长吉影响不小,他是气过头了才会这样说,你莫要放到心上。”
他抬起头,十分认真表示:“在为父心中,你与长吉一样重要,不管以前如何,将来……我们是一家人,要相互扶持,相互理解。”
“所以,即便他如此辱骂我,我也不能跟他计较吗?”宁绝露出冷笑,根本不被他的言语蒙骗。
宁辽皱起眉:“他言语失德,为父不是已经打过他了吗?”
“那是你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而下的手,与我何干?”宁绝哼道:“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不需要旁人多此一举。”
旁人,旁人,在他心中,他这个亲生父亲,永远都是旁人。
宁辽气息粗重,如果不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就这种死活暖不透的逆子,他早就没耐心迁就下去了。
“如果你母亲知道,你我私下如此水火不容,她必然会伤心难过。”
宁辽叹息,依旧晓之以情:“小绝啊,为父是真心想跟你好好相处,以往错过的,我也在尽力弥补你,就算你不在意我,那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们也握手言和吧。”
“你莫要三番五次拿我母亲作挡箭牌。”
宁绝眼里写着厌恶:“如此做派,只会叫人越加作呕。”
“你……”
宁辽又被噎住了,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我好言相劝,你怎能这般不识好歹呢?”
“呵……好言?”
宁绝翻了个白眼:“宁大人当我三岁孩童,分不清好赖话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跟宁文正那个蠢货一样好哄,随便几句话就能任你摆布?”
不再停留,他往外走去,临近门边,他最后丢下一句:“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宁大人还拿母亲来威胁我,那我不介意让外人看看,这一家子究竟烂成了什么样。”
他是豁得出去的,但只怕宁辽承受不起。
……
离开天香阁后,宁绝没有回宁府。
他让天乾购置了一辆马车,买了些东西重新回到乌马巷的小院里,前前后后打理干净后,就在那里住了一晚。
碍于母亲的原因,他无法对宁辽做些什么,但是,心中的厌烦也是实实在在的。
这大半年下来,他尽可能避开与宁府众人的见面次数,本来想着,互不打扰,安安静静的,自己也能将就下去。
甚至……他还考虑过,如果宁辽日后不再干涉他的任何事,对他保持着正常且普通的父子距离,那他也不是不可以唤他一声父亲。
但很可惜啊,终归是他想多了。
以宁辽的性子,他就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这颗棋子,给宁文正铺路也好,为自己的名声、家族的兴起也罢,贪权逐利的本性,让他恨不得把宁绝这个人规训成手里的玩宠。
什么父子情谊,什么兄弟手足,都不过是拿来衡量利益的砝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