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黑影抬手,似是要对壁画旁边的画师做什么时,一道金芒从天边划过,贯通夕阳、耀眼夺目。
原本按着壁画研究的画师因为感受到不寻常的光线抬头,地上的黑影也做出抬头的动作,看到天上金芒后,收回手。
“啧,阴魂不散。”
“谁?”
好像听到谁在说话,画师疑惑转头,看向自己放行李的位置,那里只有他随意摆放的一堆行李,其余便什么都没有。
画师走到行李旁,没有被其他人翻动的痕迹,周围也没有脚印,难道刚才的声音是他幻听了?
这一回头的功夫,天上的金芒也消失了,夕阳西下,周围的光线开始黯淡,画师还想继续研究,他还不知道梦丹青去了哪,但这里原本的房屋都破败不堪,无法用来过夜。
虽说墙壁的保存还算好,可屋顶基本就没有完整的,山里还有老虎出没,他刚虎口逃生,千万不能再喂了老虎。
再担心自己的救命恩人,此时也只能先回家,而且那位救命恩人可比自己能打的多,阵遇上了危险,他一个普通画师也帮不上忙。
“这壁画到底是什么东西?”
临走之前,画师抬手抚摸着壁画变得鲜亮的的那一部分,因为年久失修,壁画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壁画边缘有斑斑点点的脱落痕迹,要不是有一块地方突然变得鲜艳无比,像是刚完工一样,画师可能都不清楚壁画原本的色彩是什么样的。
这里从前是座寺庙,壁画中的自然是与佛教故事有关的内容,亮起的这部分画里有高耸的殿堂楼阁,下方有宣讲和听讲的僧人,上方有几名散花天女,在几间门的位置还有高大威武的金甲武士,这些人物全部都栩栩如生,仿佛会动一样。
在壁画仍然黯淡时,旁人就能看出画面的精妙,如今重新亮起,更显得壁画中的景色美丽,犹如仙境。
可为什么,只亮了这么一块地方?是因为梦丹青才刚开始就停手了,还是因为梦丹青在光中消失,消失一个人只够壁画恢复这些?
就在画师心里的想法越来越不好的时候,山林深处传来一声虎啸,打断了他的思绪,老虎可能在附近,天也黑了,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了,需要赶紧回家。
“梦丹青姑娘,您先等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来想办法救你。”
说着,画师双手合十对壁画拜了拜,他心中已经确定梦丹青是被刚才那道光带进了壁画里,哪怕他还没从壁画里找到对方的身影,这是唯一能解释的情况。
梦丹青的着装非常有辨识度,他又是个画师,记忆和眼力都比较好,之前在壁画上的惊鸿一瞥绝对不是自己看错,梦丹青真的进到壁画里去了。
“你说你要救谁?”
画师身子还没直起来,就听见身后有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即便对方说话声音好听,也不能忽视是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一事实。
荒郊野岭,在荒废破败的断壁残垣之中,昏暗的天色里,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陌生人,这听着真是像极了从前听过的各种鬼故事,在直起身子转头的时间里,画师把自己知道的鬼故事和听说的妖怪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按照很多故事来说,在这种堪称荒无人烟的地方,被疑似鬼怪的东西叫住,这种时候是不应该应的,也不能跟着对方的声音回头,最该做的应该是立刻走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但是在最开始,画师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该装听不见的时候已经晚了,身后的人也肯定能看见自己的反应,再装听不见会显得非常多余。
所以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对方没叫他的名字,而是问了其他的,说不定不是妖怪呢。
心中胡思乱想着,画师向身后看去,发现是个一身银白带点蓝色点缀的身影,白发白衣,头带银冠,两肩有类似云肩的肩饰,连接着白色的斗篷,遮住了底下大部分的衣服。
的衣服手中还有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银折扇,好像通体都是银质,画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真是银子打的,先不说工艺如何,单是这把折扇的重量就不同凡响。
这人说是妖怪,还不如说是神仙呢,银闪闪看着怪亮的。
“吓到你了吗?真是抱歉。”
原无乡将对方的表情和反应看在眼里,知道是自己突然出现把人吓着了,他和倦收天这些天一直追着那个能力跟影子有关的家伙打,越打,这火气就越大。
无他,实在是对方的能力过于卡bUG,在手感上完全就是普通影子,看得见,但是怎么碰也碰不着。
两人最开始找到对方的临时据点时,将那地方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被抓的妖怪救完了,白莲教的人全抓了,可领头的那个就是找不到,对方还又一次当面救人。
最后,他们终于发现关键所在来,好小子,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实体,整个人就是个影子,在有光的地方,对方会半身形投射在能照出影子的地方,但仍然打不到。
很多时候,人并不会主动在意自己的影子,所以当身边的地面突然多出一个影子时,很多人不能第一时间发现,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意识到这个敌人有多么棘手,放任不管会让多少人遭殃后,双秀让月无缺留在杨家那边看着,他们过来跟这个“影子”杠上。
虽然目前还打不着对方,但是他们可以妨碍整个白莲教的行动,他带着手下去哪,双秀就追着去哪,精准打击,一个也别想跑。
这段时间,白莲教被破坏的几个据点中,大部分是双秀和对方一跑一追灭的,就是因为他们的步步紧逼,本来该回大本营的影才迟迟不回。
不是不想回,是根本不敢回,这两个家伙跟杀神一样追着自己咬,虽然对方目前还没找到对付自己的有效方法,伤不了他,可是同样的,他也对那两人造不成伤害,各种偷袭手段都试过了,被攻击的人跟背后长眼睛一样,攻击不到一点。
双方这样争斗,遭殃的只能是旁边的人,双秀通过追捕顺手收拾抓妖怪的白莲教,影也在逃跑时寻找能用的“筹码”,刚才他到画师身后,为的就是偷袭。
可惜晚了一步,双秀追过来了。
“吾只是路过,意外听到一个比较耳熟的名字,觉得可能是熟人。”
刚路过,就看见有人对着一面壁画参拜,嘴里还说要救梦丹青,看见这个,原无乡不过来都难。
“熟人……您说的莫非是梦丹青姑娘?”
“姑娘……差不多吧,吾有位熟人便叫做非笔寻常梦丹青,通晓丹青之术。”
“对,梦姑娘也说过自己叫这个。”
看来真是熟人啊,画师如此想,说起来梦丹青救自己时便如同仙女下凡,眼前这个陌生男子也看着跟仙人一样,如果是朋友,倒也在情理之中。
“鄙人姓白,是城里的画师,梦姑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怕是已经命丧虎口了。”
“吾与梦丹青……是同属一系的修行者,你刚才说要救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对方一口一个姑娘,原无乡默默把那句“吾与梦丹青乃是兄弟”给咽回去,就当是照顾一下对方的心脏。
不过接触过这么多妖怪了,好像这个世界的人对性别的认知也不是很死板,毕竟有很多精怪是既能变男也能变女,有的本质上还无法界定人类的性别,反正挺开放的。
但这是妖怪的方面,人类社会怎么还不清楚。
“是这样的,这面壁画……”
白画师把之前的事简单解释了一下,原无乡听完脸上表情也不禁严肃,如果梦丹青真的被带进壁画里面,说明这面壁画是“活”的,也在精怪的范畴。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壁画上,果然感受到壁画里面自主涌动的灵气,而这其中,还有部分梦丹青的能量,应该是在初调动灵气时汇入其中的。
也正是原无乡这个伸手的动作,白画师顺势看过去,看到一只银质的,手背上雕刻着图案的银手,看起来与血肉构成的手掌有很大差别,灵活性和人手完全一致。
之前的目光被对方那把银折扇给吸引了,完全没意识到这人露出来的手掌也是银子做的,因为那把银扇真的……欸?那把银扇子呢?
“壁画之中灵气活跃,并非凡物。”
原无乡把手收回来,因为最近一直在追着敌人打,期间还要破坏白莲教,救援被抓的小妖怪,不似之前那些清闲,原无乡为了方便出招就干脆不带手套了。
这期间接触的都不能算普通凡人,不用担心恐慌之类的,小妖怪们自己都没个人形,看见他这双不寻常的手也不会说什么。
虽然也有剑走偏锋的,有只小妖怪看了他的手,以及武器是怎么变出来的后,以为原无乡是银子成精,差点没能解释回来。
“不过画中世界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看壁画上的散花天女和明显带有佛门元素的建筑,原无乡记得《画壁》中的故事非常安全,就算真的出意外,以梦丹青的能力也足以自保。
而且梦丹青的功法特色就与绘画有关,之所以被带入其中,很大的可能是沉寂已久的壁画与梦丹青的力量产生共鸣,自动开了门。
但是他记得,这个故事的发生地好像是在京城吧?怎么在这里有壁画,还是在一堆断壁残垣之中。
“壁画之中的灵气特殊,梦丹青的力量与之产生共鸣,打开了画中世界的大门。或许,只有他能如此吧。”
刚才原无乡也调动真气试探,结果一无所获,明明能感受到壁画里面带有活性的灵气,却无法干扰。
梦丹青和这画中世界,看起来非常巧合,或者说,术业有专攻?
“我们进不去吗?”
听这意思,他们是没办法进到壁画里找梦丹青了。
“进不去。”
原无乡摇头,如果这壁画里的灵气充足,其上描绘的东西并没有蒙尘甚至废弃,或许真能当个特殊的“门”,像原本故事中那样让访客自由来去,但是现在,它也不过是众多断垣残壁中的一员。
“吾还有一个同行的朋友,因为一些事情去了深山,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送你回去。”
本来白画师要走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原无乡的突然出现,白画师没走成,现在已经到晚上了,想起他们追着来的敌人,原无乡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
听对方的话,山林里还有老虎,虽然老虎跑出山的可能性比较小,能防还是防备一下吧,万一那影子一样的家伙为了躲藏,特意把老虎赶出来害人呢?
在追击的路上,敌人发现伤不了他们,反而还会折损自己的人手后,就不再和白莲教的部下一起行动,连相关的据点也不去了,只自己一人行动。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有智商的,双秀的主要打击目标是他这个人,打白莲教属于顺手,他和大部队一分离,起码其他据点保住了。
他也不是一味的跑,独自行动加上神出鬼没的特殊能力,也方便了他出手捣乱,经常会对普通人出手,将其作为人质拖慢双秀追击的脚步。
这便是双秀越追火气越大的原因之一,敌人跑进山林,倦收天追着一起过去了,夕阳西下时贯通天幕的金芒,正是倦收天所为。
原无乡也是追着对方的路线过来的,结果敌人没找到,反而听见了梦丹青的消息。
“好,多谢先生。”
就在这时,又一声虎啸从山林深处传来,比上一声更响,距离更近,也更为尖锐。这一声不像是宣誓自身存在的咆哮,反而更像是一声痛呼。
“先生,您看那边是不是闪了一阵光?”
伴随着虎啸的,好像还有一点金光,但消失的太快,看不真切。
“不必担心,那是吾的好友。”
原无乡摇着银扇,笑着回答。奇怪,这银扇子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从哪掏出来的?白画师疑惑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