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保护墙音色平静，“你们干什么？”
“我们……她……她欺负……她……她把人弄哭了。”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顾悦身前的人声音更大，“她打她了吗？”
“没有，但是……”
“她骂她了吗？”
“没……可是她……”
“没打她没骂她，她哭了不是自己的原因吗？”
男孩们一阵沉默，围观的同学们也没人敢说一句话。
面前的隔绝墙正色道，“没事就散了。”
冲头阵的三人之一深呼吸啊昂起头，肯定不是她的错啊，是顾悦一直赢，顾悦就是输不起。”
其他的好像鼓足了勇气，“对啊，这也不关你的事，你看人家都哭成什么样了，你只是没有爸，你怎么连同情心都没了啊。”
第三人也被挑动，“所以我妈说得对，单亲家庭的人都心里阴暗。”
小学生哪有什么三观，他们活在自己的道理里，他们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顾悦感觉到面前保护墙的安静，她躲在身后快速擦眼泪，她认得面前的人，那是班里最大的居委会刺头，白婷婷。
胳膊上两道杠的纪律委员，班里的事都要管一管，长得比男孩子还要高半个头，天不怕地不怕，一开始有人因为她的严格排挤她，她直接冲散小团体，一点不觉得尴尬，有了她班主任都省心不少。
可白婷婷有一个禁忌，就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在她三年级时的某个午后从工地上掉下来摔死的，消息传到学校的时候，尸身已经被送到殡仪馆烧掉了。
据说是摔得惨烈，又逢盛夏，殡仪馆的化妆师技术有限，没法还原，只能烧掉。她连在葬礼上瞻仰父亲仪容都没能做到。
小学生也没有什么顾忌，他们对死亡的理解并不深刻，甚至编歌谣鼓掌，笑着说“白婷婷爸爸帅死了。”
天真烂漫的残忍让白婷婷第一次爆发，她的拳头保护了自己，也是在那天，她在母亲的哭诉里知道父亲在工地上是被人欺负失足掉下。父亲怕丢掉工作，所以忍气吞声，长久的忍气吞声产生蝴蝶效应，最终要了他的命。
没有人给白婷婷的父亲道歉，建设公司的赔偿也迟迟没有到账，白婷婷什么都做不了，她的母亲也只是以泪洗面。
可想要茁壮额种子在白婷婷心中埋下，她见不得任何的欺凌，她的拳头再次出击，三个男孩都不是对手。
顾悦忘记委屈，看着三个男孩不停地跟她道歉。
“对不起，是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找你麻烦。”
“对不起，是我们找事，你羽毛球打得很好。”
“对不起……是……是……我们以后不会这样了。”
远处的女孩见事态不对也过来道歉，还请顾悦接受，白婷婷直接拉着顾悦的胳膊就走，晾着女孩一个人在原地。
从那天起顾悦就把白婷婷当成了朋友，一周后顾悦知道白婷婷母亲下班很晚，拐着白婷婷到自己家里吃晚饭。
那是重大意义的一天，顾悦向白婷婷彻底敞开心门，白婷婷有了新的认识和目标。
“你刚才说外面海报上的人是干什么的？”
“是电影海报，那个人是个拳王。”
\"我也想做拳王，我想打拳。\"
顾悦原本没有目标，但现在她找到了方向。白婷婷要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两人兴奋地找了体育老师，发现拳击不是羽毛球，小学里没有它的学习环境，体育老师介绍的拳击培训中心又价格昂贵，两人用零花钱才能上得起一节体验课。
力量在拳击手套上传来的反震让白婷婷更加坚定这条路，两人把整个庆成的拳击体验课都去了一遍，从十一岁到十二岁。
毕业的那年暑假两人买了便宜的拳击手套，用着各种体验课的记忆和经验互相练习，也开始关注庆成的少儿拳击比赛和活动。在远江的边边两人成了当地有名的拳击姐妹花。
也是在那时小学的体育老师联系她俩，问她们是否愿意去体育学校试试。两人当然同意，难就难在学费。
初中义务教育一年只需要几百块，但体校最低需要五千块左右，若是公办体校没有录取她们，民办体校的费用高达两万，而拳击又是比较特殊的项目，费用更是逼近三万。
雷婧听到这里理解了顾悦的激动，也对白婷婷多了一分了解。
“后来呢？后来有人资助你们去体校？”
“没有，我爸妈这个钱有，但他们不愿意出，闹了很久，她们想要我读初中。白婷婷她妈妈支持，但是钱有困难，后来是她妈妈很辛苦赚到的给她。”
白婷婷的母亲在家里帮人做缝纫，周围的邻里街坊会来照顾生意，裤脚收边，拉链缝制，扣子补缺，赚不了几个钱，偶尔有人给布料量体裁衣，也只是收几十到一百的手工费，忙活一整天。
为了白婷婷她一个一辈子没怎么出过门的女人踏进庆成市，找了份照顾老人的住家保姆工作，一个月包吃包住还能有个五千块，后来变成六千，再后来变成七千。
白婷婷一边愧疚一边努力打拳，她被教练赏识，也被行业夸张，可也就这些，她的天花板就在市锦标赛，省锦标赛总是发挥失常。
“她妈妈的身体不好，之前有个奶奶连续三年每晚都要闹，她妈妈熬了三年的通宵，心脏不好，这次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如果这次还拿到省的名次，她没有钱支撑了，她又不会要我的钱。”
顾悦越说越急，边说边跺脚，雷婧一点看不出顾悦描述里曾经的和人隔绝的样子。白婷婷为顾悦勇敢，顾悦也在为白婷婷冲锋。
门锁在这时发出声响，训练后的白婷婷推开宿舍门，房间里的三人条件反射做起打拳的动作，白婷婷看了眼顾悦看了看雷婧和杨梅，“你们在干嘛？”
顾悦抢答道，“她们两不是一直神神叨叨的，我在等你啊。”
雷婧本来想说，她们在给白婷婷加油。
手机上传来顾悦群发的短信：
——她比谁都优秀，她就是压力太大，你们不要给她加油，不要给她压力，不打扰她就行。
雷婧划开短信点开朱欣俞的朋友圈，最近都没有新内容。她又在网页上搜了于超越。
白婷婷和顾悦在拳击路上一起携手，雷婧的拳击路上却越来越空。
光标最终在戴冕的名字上停留，也只是停留，等比赛之后再说吧。
雷婧看着另一边的白婷婷，心里念着，加油，白婷婷你肯定能拿名次，你肯定会进国家队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