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抬头,只见不知何时,半空中漂浮着一个诡异的身影,轻飘飘的,仿佛风轻轻一吹便能散了去。
花溪凝视片刻,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此人。
此人一副宽大的红袍遮面,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看到一副清晰的下颌骨。脖子以下衣服上全部都是妖娆的花纹装饰,像是某种图腾,古老又神秘。
周围顿时是一片花香阵阵。
熟悉的茉莉花香,刚才在山上的那股味道果然出自于此人的手笔。
“血魔?”花溪镇定地喊出了他的名号,“你为何要伤害这么多无辜的生灵?”
悬于半空的人先是哈哈哈一阵狂笑,随后慢慢地飘到花溪的面前,看着花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多管闲事?”
花溪不惧,道:“闲人。“
血魔听后,手指轻轻放到嘴边,狐疑道:“闲人?”
说着,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一旁的少年。似乎噙着一抹笑,重复道:“闲人,闲人,真是不错!”
他暴怒一指,瞬间黑鸦携带着一个个圆溜溜的淌着血的人头出现在他身体的周围,湿漉漉的液体从上面涮地淋下来。这场景若不是太惊悚,还真让人觉得是漫天花雨呢!
少年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冲到花溪面前,大手一挥,一堵透明的花墙筑在二人周围,墙里面,片片桃花花瓣似漫天花雨洋洋洒洒;外面血雨淋淋,浇筑在其上,被遮挡而去。
片片花瓣轻轻地砸在了花溪的头发上,眼眸里映出的是少年肌肤似雪,眉眼如画的澄净。他在她面前的伪装终是在这一刻变成了泡影。
少年置身于花雨中,身前紧紧地搂着花溪,眼眸里尽是担忧。随后将花溪慢慢地扶起,转身对上血魔。
嘴角邪佞一笑,道:“血魔不愧是血魔,不讲道义,不通人情。”
血魔看到少年显露身手后,凉凉地道:“彼此彼此。”
随即他看向一旁的花溪,笑着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委身成一个小孩陪在她的身边。我看她也没什么特别!”
花溪听得一头雾水,此刻外面的血雨仍旧不止,还在肆虐。突然间,花溪看到了仰面朝上的一具“躺尸”,是戒玉。
糟了,忘了将他拉进来了。
一会儿,戒玉醒来非得抓狂不可。毕竟洁癖的世界容不得一点瑕疵。他会不会把自己剁了重新组装?
少年眼眸微眯,看着那抹身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就在此时,一个小儿的啼哭声响起,少年见状,手一伸,便将那小儿的脖子捏在了手心里。
花溪见状,大惊道:“小九,你做什么?不要 快放开。”
少年回头看她,轻声道:“阿姐,你不必担心,这孩子压根就不是人。而是血魔的分身!”
此话一出,花溪看向那孩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那孩子此时偏偏朝着花溪勾了勾唇,表情成熟得不像一个小儿。至此,花溪才相信了小九的话。
她愣愣地看向半空中的鬼影,只见那人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来。此刻,他的手已经没有了形体,瞬间变成了一副干枯的架子,黑色的骨架。花溪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呼吸猛地一滞。
他指向那小儿道:“他不过是一具肉身,死了,我便再寻一具便是。玉兄若是想要拿走便是。”
身为肉身处处都要受到桎梏。稍微一碰便会受伤。所以一路上,他才会惧怕少年,谨小慎微。
此人的一句玉兄,让花溪心里疑惑更深。难不成,小九有名字?而他告诉她的不过是一个假的名字。
想到这里,花溪的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少年闻言,捏着小儿的手陡然收紧,只见那悬在半空中的身影也仿佛难受得紧。少年突然道:“让我猜猜,你的五脏是不是藏在这小儿的身上?”
血魔冷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身为魔王,自己的命门岂会轻易地让别人知晓。
少年听了,颇觉可惜。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而就在此时,血魔突然掷出一柄泛着徐徐寒光的魔戟,直冲少年的心口而去。见状,花溪眼神一凛,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挡在了少年的身前。
“小心!”
少年原本可以轻松地躲过这一击,但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花溪让他错愕,看着那魔戟即将要在花溪的身上戳出个窟窿来,少年脚步一转,与花溪换了个位置。
只听魔戟刺入皮肉的声音传来。少年身形一颤,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他紧紧地搂着花溪,眼神一凛,便是一道气流急驰而去,目标正是半空中的血魔。
这道急光带着三分的叫嚣,摄人心魄。血魔刚刚将小儿藏于身体里便被这光束击中,猛地向后倒去。轻飘飘地落下,一件红色的衣袍缓缓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周遭的黑暗瞬间褪去。被天光刺破,柔和的阳光缓缓地倾泻下来。花溪扶着少年缓缓坐下,看着少年胸前的那个血窟窿,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
焦急地道:“小九,小九……”
花溪的手紧紧地按在那处,丝毫不敢放松。听着耳边的抽泣声,少年勉励抬头道:“阿姐,我没事。”只听他话语刚落,胸口处的那片伤口便奇迹般地愈合了。
花溪用手摸了摸,确认无事后,心才慢慢落到肚子里。她劫后余生道:“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就要愧疚一辈子了。”
说着,花溪的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大红喜服的身影。
为了摆脱自己脑袋里不该有的想法,花溪起身走到那血魔落地的位置,伸手一揽,发觉落到地上的是一件衣服,正是那人的大红袍。
花溪奇怪道:“这人是死了吗?”
一旁的少年回答道:“没那么容易,他只是遁了!”
想想也是,身为令众妖闻风丧胆的魔王,又岂会轻易地就死去?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银光的匕首正抵在少年的脖颈处,隐隐可见一道微红色的血丝溢出,是戒玉。
他不知是何时醒过来的,脸上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清理,便是一副怒发冲冠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之人,并且对花溪道:“还愣着干什么?躲我身后!”
花溪看着情况的紧急,脱口而出道:“师兄,你干什么!”
戒玉道:“你没看到他刚才的法力吗?况且连血魔都惧怕于他。这天下没有几人!”
戒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要不是他现在手里拿着匕首,真想将花溪像拎兔子似的拎起来。花溪心里也清楚小九肯定有事瞒着她,但是想起两人一路相识的过程,他又未对自己做过半分伤害之事。
思索了片刻,花溪大步走过去,握住戒玉的手,定定道:“师兄,你肯定是误会了!”
戒玉呸道:“去一边,我又不瞎!”
花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无法,那只能,她看了眼戒玉脸上的模样,遂将小九怀里的传送镜拿出,明晃晃的镜面上立即显现出一个血淋淋的血人。只能看见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戒玉立刻陷入疯狂:“啊啊啊,这是………”
匕首被其扔在一旁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个人飞快地朝着天空中飞奔而去。
花溪站在原地望了望,走过去。蹲下身拿出白色的手帕轻轻地擦拭少年的脖颈,边擦边问:“疼吗?”
少年看着花溪的眼睛,须臾摇头道:“不疼。”
血魔的魔戟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整个空荡荡的区域里就剩下他们两人。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滞。
花溪垂下手,闷声道:“你,你……”
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少年抬起头悠悠道:“阿姐,我们去寻一寻那商队的人吧!”
此行的目的不就是来找那队商人的嘛?花溪才想起正经事,她晃晃悠悠地从地上起身,就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嘴里念叨着:“对,找人。”
坐在原地的少年盯着明显慌乱的女子,眼眸里闪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起身快速追赶女子。
坑下面全然都是尸骨,明显是死了有些年头的人。那队商人若是还活着的话,会在哪里呢?况且,花溪从心里觉得,生还的几率几乎渺茫。
“阿姐,小心脚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花溪顺着小腿往下看去,只见一条长长的黑蛇正仰着头,身子翘得高高的,做出一副攻击的模样。
慌忙之中,她快速后退。可是那蛇已经飞速朝她扑了过来。花溪双手护在脸前,刚想将自己的木棍召唤出来,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只手抓住了那蛇的七寸之处。笑着对花溪道:“阿姐,可以睁眼了!”
听着少年银铃般的笑声,花溪眼皮微抬,光芒一点点渗进眼底。少年面容俊朗,意气风发,左手两指正好巧不巧地抵在蛇的七寸之处,如此一来,无论那蛇是如何的凶悍,都不得不顾及自己的小命而乖乖低下头,用自己那湿润的蛇信子去舔少年的手掌心!模样似乎是在讨好。
花溪惊道:“小九!”
花溪跑到少年身旁,低下头观察这黑蛇,黑蛇的身体上遍布金色的花纹,一圈一圈,仿若细腻的花边。只是那蠕动的身体让花溪见了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远离了些,那黑蛇似乎是察觉到花溪的恐惧,挪着身体朝花溪所在的位置顾涌,少年见状,狠狠一掐某个部位,那蛇便如瞬间被击中了命脉一样,软趴趴地浑身颤抖。
少年骂道:“畜牲,和你那没长眼的主人一个怂样!”
听了这话,花溪睁大眼睛,奇道:“小九,你是说这是血魔的宠物?”
少年点点头,一个手指将那条黑蛇敲晕了过去。
然后花溪就眼睁睁地看着小九走到旁边的空地处,掌心轻轻一击将地面震得尘土飞扬,待灰尘散去,花溪眨眼,只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手臂大小的坑,少年将那蛇呲溜一声扔了进去,随后用巨石压住。冷声道:“看你怎么出来?”
花溪瞧着,心想:“这小九还真是小孩子心性,这蛇的神通一定不可小觑,怎么会被区区一块石头压制。”正想着,却见少年用手结印,一朵漂亮的桃花印记出现在那巨石之上。
花溪走过去,道:“小九,你这花儿真好看。”
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桃花了。
此话一出,也不知为何。少年愣愣地瞅向花溪,意有所指道:“我的花儿自然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花溪只能低声应道:“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好了,阿姐我带你出去。”
花溪抬眼看向少年,少年动作熟练地搂着花溪的腰,足尖轻点,朝着上面的洞口飞去。
方才掉下来时只觉得四周是光秃秃的,如今再看,能不是光秃秃的嘛?只见这坑洞的四周皆是用透明的,类似于冰晶一样的石头铸造,能抓住一角才怪。
两人鞋子一齐着地,花溪尴尬地轻咳一声,慢慢从少年的怀里挣脱出来。她是一个活了几千岁的人,对这搂搂抱抱的包容心也很强,若是小九真的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她倒真的要在心里默念一句:“造孽了”。但是,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小九也并非是简单的。
如此一想,花溪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谁比谁高贵?
她看着兰留山的一草一木,惊讶道:“咦,怎么一切都变了?”
他们刚来的时候,明明还是血流成河的惨境。可是如今,眼前的溪水潺潺,绿树青山,美景尽数浮现于眼前。
再朝着他们出来的深坑看去,更是彻底陷入了困惑。那里明明是一片绿意盈盈的草地,旁边一块白色的巨石上写着“不齐山”三个大字。
“这里的一切都是阵法,从我们来的时候。”经过小九的这一番辩解,花溪也总算是弄明白了,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掉入了不知名的陷阱里。
可是,他们来这里的消息也只有大概的几人知道,难不成血魔会微未卜先知不成?
花溪朝着远处一看。这一看居然看到了一行拉着骆驼马匹的行人。他们浩浩荡荡正从前面的林子里经过。
“那是?”花溪伸手指着那边,喊道。
显然,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两人,冲他们大力招手,声嘶力竭地喊道:“喂,那边的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