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闻声看去,心累道:“师兄 你能不能不要再添乱了?”花溪一个箭步跑过去,将小儿揽在了怀里,轻抚其背部。嘴里喃喃道:“哦,宝宝乖哦不哭了好不好?姐姐这里还有糖。”说完,花溪腾出一只手来伸进自己的衣襟里去,又掏出几块五颜六色的糖果。
见状,戒玉的眼眸忽然睁大,奇声道:“花溪,你身上带这么多糖干嘛?”
专门用来哄小孩的嘛!
花溪望向戒玉,笑笑,道:“充饥。”
是的,从前没有食物而肚子里饿的时候,花溪就会丢一块糖放进嘴里,能缓解一下肚子里的空虚感。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习惯。
少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小儿的手上。只见那小儿双手胡乱地在花溪的胸前晃来晃去,偶尔还抓着花溪胸前的衣服。抓得皱皱巴巴的。
锐利的目光看向那小儿,小儿似乎感受到了这股不善的视线。他愣愣地望向小九。这一次,破天荒的,他竟没有哭。
反而是乖巧地放下了手,眼光里带着生生的惧怕。一动不动。
“怎么了?”感受到怀中人的拘谨,花溪低眸看向他,小儿转动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望向戒玉。
戒玉看着他的目光,大喊道:“你可别看我,我不会哄小孩子。”谁知他这边话还未曾落下,那边,小儿便朝着他伸出了双手,一副要抱抱的姿势。
这番场景也让花溪吃了一惊,明明刚才戒玉还在凶他,怎么转身便不惧了呢?但是,花溪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听少年冷冷道:“怎么,神君竟连一个小儿都搞不定?”
激将法,花溪一眼就识破了。奈何戒玉还是很吃这一套的。他哼了一声,并且道:“不就是个小儿吗?且看我怎么收服他!”
戒玉伸手将那小儿接过,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看了眼花溪道:“我们接下来继续走?”
这小儿很是奇怪,问他什么也不答。只是不停地摇头晃脑。更为奇怪的是,他趴在戒玉的背上,不一会儿竟然沉沉地睡去。一副恬静的睡颜浮现在粉嘟嘟的脸庞上。
少年看着这一幕,随即走到花溪身边,道:“阿姐,这小儿来得奇怪,我们不得不防。”
花溪一面点头,一面朝着戒玉使了个眼色。戒玉会意,朝花溪使了个放心的神色。
而此刻,距花溪他们不远处的一处山峦中,一个血红色的身影微动,空荡荡的袖子下面露出两只黑色的干瘦枯骨,他竟是没有血肉。
他看向某个方向,眸色疑惑。刚想要起身除去障碍,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子一兄,好久不见了。”
血红的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震惊,瞳孔骤然缩小,语气寒颤地道:“是你!!”
………
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花溪他们终于到达了那座山峦。一路走来,不是死去的鲜尸便是浓浓的血河,让人肚子里不禁翻江倒海。而眼前的一幕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面前是一片再正常不过的绿林,树可参天 。与其他地方无异。奇怪的是,这林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时而浓烈时而淡雅。即使隔着特殊的面巾也无法阻挡。
花溪扭头看向其他两人,这林子里的寂静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出声叮嘱道:“我们大家都要小心。”
脚步踩在铺满落叶的土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突然刮来的一阵风让花溪不由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吞了一口唾沫,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风扬起所有的树冠上的树叶,响得格外独特。仿佛是在奏响一曲赞歌。在这风声的刺激之下,原本乖乖趴在戒玉背上的小孩突然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着某一处,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高度紧张的花溪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脚歪倒在深坑里,少年及时拉了她一把,并道:“阿姐,慢些。”然后回头狠狠地瞪了眼那小儿。小儿的哭声顿时止住,只是还不停地抽噎,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风声越来越急,卷起了地上的沙石,拍打在人的面部,击得人生疼。花溪猛地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脑袋。她将少年护在身后,大声道:“师兄,你将那孩子保护好。”
戒玉正脸庞紧绷,浑像一个屹立不倒的石雕,他一张嘴,就有无尽的流沙灌到他嘴里,害得他使劲地吐。“呸呸呸!!”越吐越生气,将腰间的长鞭一甩,骂道:“怂包!有能耐出来,吃你爷爷一鞭。”
花溪看不清楚眼前之景,只听到某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皱着眉头想要靠近一点。哪知就在此时,地面突然深陷,一个巨大的坑出现,而处于地面上的几人都因为毫无准备跟着下坠。
“啊啊啊啊啊啊!”
四周皆是光秃秃的石壁,花溪在极速下坠的过程中去摸索周围,渴望能抓到一个支撑物。可是,乱挥舞着手掌半天,只有滑不溜秋的石面,光滑程度不亚于蜀锦。她只好在空中倒了一个方向,这一次,她一伸手果然抓住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与此同时,一声闷哼声清晰地闪现在花溪的耳边。
“嗯……”这一声闷哼里带着一抹慌张和无措,仔细听,似乎还含着害羞。
花溪在黑暗中蓦地睁开双眸,试探着道:“小九?”
对面没有回答,可是这浓浓的气息却给了花溪答案。她双手往下松了松,嘴里喃喃道:“你怎么不说话?”对面还是没有人回答,花溪拼命往前靠了靠,可是这坑里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气流,硬生生地将她往身后拽。
她一面稳定着自己的身形,一面继续在某人的身上胡乱地摸索。可是任凭她怎么,对面的人就是不说话。直到花溪的手触及到某一点,对面的人似乎终于是忍不住了,一只手将花溪的手腕狠狠地掐住。
力道不算很大,却足够让花溪动弹不得。
“小九,你说句话啊!”花溪不死心地再次喊道。可是这一声过后,她发觉哪里不对劲了。戒玉和他们一同掉进来,可是此刻,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按照那孩子的天性,早就该嚎啕大哭了才对。
正思索着,对面却突然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将花溪圈了个严严实实,她正要推开对方,身体却突然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然后便是一阵翻云覆雨,上下来回翻滚,少年的手紧紧地怀抱着花溪的后背,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滚落时,花溪并没有感受到疼,只是有些硌得慌。
这少年竟是抱住了她,为的是不让石头磕伤了她。一时之间,花溪心里有些酸楚,她哑着声音道:“小九。”
花溪试图将手抽出来,至少能护着他一点。可是少年的力气极大,竟是丝毫未动。不知这个动作持续了多久,直到花溪感觉到身体不再滚动,而是稳稳地落于一面墙壁处。而少年的手也在同时,松开。
看不到对方的容颜,花溪慌了神,想着怎么叫也没有理会。她缓缓地爬起来 ,按照心里大概的揣测,摸上了少年的脸。
先是眉头,眼睛,鼻梁,再是鼻孔。她想摸摸是否还有鼻息。却在此刻,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阿姐,想干什么?”
花溪大惊失色,抓住少年的脸,欣喜道:“小九,你能说话了?”
少年被扯住脸颊,感受到女子那柔软的柔荑,嘴角微勾,动了动脖子,道:“阿姐想摸便摸,不必拘谨。”
此刻,花溪才意识到自己的两只手正好巧不巧地抓着少年有些光滑的脸颊,心里咯噔一声,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她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衣服旁擦了擦,不敢去看少年,虽然置身黑暗也见不到。
花溪闷闷地道:“小九莫要与我玩笑了。”
朗润的声音再次响起:“阿姐,在上面时,你为何要……”
要对他动手动脚?听到这话,花溪突然也想起来某个片段,当时的她意乱无主,便是像撸猫似的,企图唤醒对方而已。如今被正主提起,心里不免有些发虚。
她捂住唇,轻咳两声,声音发虚道:“啊?那个,我当时想找个可靠的东西抓住。 没想到会抓到你……”
说到后面,花溪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怕被对方听到。
谁知,对面却轻声一笑道:“阿姐,你没抓错。我是很可靠的。”
得到这个回答,花溪突然睁大眼睛,望向自己眼前黑茫茫的一片。虽然看不到,可是她却感受到了对方炙热的眼神正盯着她。
花溪干笑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是吗?哈哈哈哈哈哈……”这倒不是花溪故意讥笑,而是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往下接,只能以笑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刚才的触觉还隐隐浮现在脑海,花溪在心里暗叹一声:“小九,确实很“可靠”。
见对方不语,花溪只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道:“小九,我方才叫你,你为何不答?”若是答了,她也不会慌乱地去乱摸。花溪心里如此想着。
少年却是轻声地咦了一声,意料之外地道:“阿姐刚才有叫我吗?”听到这里,花溪便将自己刚才喊了他不下十声的事告诉了他,闻言,少年想了想,道:“或许是这里设下了什么阵法,所以听不到也是正常。”
对于少年所说的可能性,花溪也是赞同的。
“对了,师兄他们呢?”花溪向着四周看了看。
少年打断她道:“阿姐别看了,四周全是黑漆漆的一片,即使是猫头鹰也难以视物。”
花溪奇道:“你怎知我在看?”
少年回答:“我感觉到你的手动了。”
身体本就是一个整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花溪脑袋扭动的瞬间也带动着手指轻微地蜷缩,而她的那只手此刻正放在少年的膝盖之上。
花溪悻悻地收回,放在自己的胸前,定神了片刻。少年突然道:“阿姐可否点个火?”
这样漆黑的环境之下,有束光的话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花溪却摇摇头,丧气地道:“只恐我的灵力不足,难以维系。”
托起一盏明火,至少需要三成功力。而花溪的灵力时有时无,让她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少年轻声道:“试试也行啊。”
在小九的鼓励下,花溪深吸一口气,调动胸腔之力,缓缓托起一盏焰火。只见那红彤彤的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照亮了少年的那一双星眸和花溪脸上的娇红情状。
借着这缕焰火,花溪这才看清了旁边的场景。
宽阔的地面上满是碎石,四周尽是森森白骨,和虚虚覆盖在上面的破旧衣服。衣服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洞,不是被老鼠啃掉的便是被风沙侵蚀的。
花溪缓缓从地上起身,借着焰火去察看地面上的其他地方。以期望能找到关于戒玉他们的行踪。
“这里的人难道都是活活饿死的嘛!”花溪看着那些白骨,他们中有跪着的,有趴着的,还有双腿蜷缩着,脑袋直直望向一个方向的,那个方向便是天空。
可知,他们在死之前有多希望可以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少年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白骨,将手背到身后,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方才抱着花溪滚过这些尸骨的狼狈。听不出情绪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寂静的空间里,隐隐可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花溪扭头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只见一片寒凉处,戒玉头朝下,趴在地上。而他的背上则是站了一个小儿。正摇着脑袋,朝着花溪他们招手。
花溪大喜,忙不迭地跑过去。将小儿抱起,让他自己站到一旁,将地上趴着的戒玉翻了个身。
随后蹲着喊他的名字。半天都无人回应。戒玉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似鸦羽般覆盖眼睑,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
无奈,花溪只好用手猛戳戒玉的胸口。嘴里喊着:“师兄,师兄 ,你快醒来啊!”
某人的呼吸声仍旧均匀,但是一动不动。
花溪转了转眼珠子, 在其耳旁道:“师兄快醒醒,火要烧到屁股了!”
此话一出倒是没有唤醒戒玉,反而在莫大的空间里传来一声声壮志激昂的回响声。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